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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没有吃饭,可以顺便蹭一点吗8?”她这么说,人已经坐下来,拿过一张荷叶包了点糯米,在旁边的白水里洗净了手,直接用指尖捻着一点慢慢吃起来。

    ——她的吃法分明和自己不同。

    禾蓝看了一眼,秦若抬头对她笑了一下,“禾蓝小姐不是本地人吧,我们这儿的人都喜欢这么吃,糯米的香味会更浓郁。”

    禾蓝笑着点点头。

    有个穿迷彩服的战士从外面进来,把杜别叫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个女人,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秦若的目光停留在她包扎过的手臂上,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声,“杜别这人,虽然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却很有同情心,平时看到些受了伤的小动物也会带进来,我那时就会说他几句。我们这儿药材不多,他还总是这样挥霍。”

    禾蓝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仍然在微笑,“秦小姐和杜别很熟吗?”

    “我母亲是他母亲的姐姐,我们生活在一起很多年了,你说我会不了解他?”

    “母亲?”禾蓝皱眉想了会儿,忽然道,“是指秦婉怡女士吗?我记得杜别说过,她和大公子的母亲秦婉馨秦夫人是姐妹,他得管她叫大姨呢。”

    “你!”秦若的手掐在了竹藤桌面上,怒气隐忍着没有爆发,冷冷地笑了三声,“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比外面那些女奴高贵不到哪儿去,都是想借着他攀高枝的。”

    “对对对。”禾蓝抿嘴,“不过,小时候我和杜别刚认识时,他好像没向我提过你。”

    秦若什么话也听不下去了,不自觉地呼出一口气,禾蓝浅浅的笑意像窗外的云一样洁净无瑕,被阳光照得有些微微透明,反而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出门的时候,她嘴里还念叨着那句“小时候我和杜别刚认识时”,拧断了手边的一棵葱兰。

    杜别办完了事情,很快就赶了回来,“她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禾蓝宽慰地摇头,“秦若小姐是个很随和的人。”

    她不愿意说,杜别也不便追问。料想秦若那个性子,应该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不过,禾蓝也不是吃素的。想起小时候她发疯的样子,杜别心里就有种自然的纵容。

    天色不早了,禾蓝和他道别,杜别起来,拉住了她的手,“这么晚了,路上不安全,今天就在这里住一晚吧,我让阿玛给你安排了房间。”

    禾蓝马上抽出了手,往窗外探出头。

    杜别在她背后微笑,“这么晚了,林子里也许还有猛兽和毒蛇,我可不会送你。你要是想回去,就自己走回去。”

    禾蓝完败了。

    杜别给她准备的竹楼在溪畔的另一头,正对着东面一处竹林。夜色洒下淡淡的清辉,窗子开着,送来清风,地面上流动着一层如水的华色,淡而冷澈。

    禾蓝洗过澡,换上了一件米色的泰纱裙,挽了头发,包上茜色的头巾。

    有人在走廊上敲门,她应了声,一会儿到门口打开。

    杜别立在长廊的阴影里,穿得比较随性,一手插在裤袋里,见到她开门,不等她说话就开了口,“晚上无聊吧?我们这里可不像外面那些繁华的大都市,没有那么多娱乐节目。”

    他的声音很温柔,让禾蓝说不出别的话。

    杜别回头望了一下今晚的月色,伸展出手,似乎要擒住,却在她面前抓了个空,“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你死活赖着我要看月亮,然后拖着我去爬山,害得我差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会忘了吧?我可是到现在还记着仇呢。”

    他撩起了衬衫袖子,随意地卷在手肘处。在那小麦色的手臂处,有一处很大的伤口,泛着深褐色,虽然已经结痂,看上去还是很狰狞。

    禾蓝的记忆又回到了过去。

    那个时候,她的确有些蛮不讲理。每天晚上,母亲都让她早点睡,可是,她就是不喜欢早睡。骗过母亲之后,她都会重新从被窝里爬出来,不是出去玩泥巴就是去爬树,反正没一刻消停。

    那一次,她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半夜跑到杜别的竹楼,把他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出来,一定要他陪她去登山看月。

    “不是吧——”杜别差点晕倒,打着哈欠,还是陪她出来了,不过一路上少不了埋怨。

    到底是两个孩子,虽然在恶劣的地势和环境里长大,却没什么经验。登上山腰的时候,她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去,杜别拉住她不放,忍着被山口的岩石割出那么大一道口子,才把她拉上去。

    那晚的月色也像今夜那么圆,禾蓝也抬头望了一下擎在半空的圆月,心里寂静地没有一点声音。

    杜别看着她神色的变化,唇边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微妙变化。

    等禾蓝抬起头,他还是那个温雅潇洒的青年。

    “我逗你的,我们这里虽然没什么丰富的夜生活,但也不算什么都没有。”他把她的手攒在宽大的掌心里,带着她快步从楼上跑下去。

    禾蓝被他拉得只能加快步子,高声喊他,声音也被风吹散了,模糊不清。杜别似乎没有听见,只顾拉着她奔跑,像小时候一样,带着她四处野。不同的是,他们都长大了,他的手掌很宽,紧紧地裹着她,怎么也挣脱不了,弄得她不止手心、后背都慢慢沁出了一层薄汗。

    沿着溪畔跑了会儿,他们都有些气喘,杜别缓下了步子。禾蓝想抽出手,可他就是不放,回头对她笑得促狭。

    禾蓝第一次对他恨得这么咬牙切齿。

    林子东边是一片青草地,外围种着些桫椤,草叶中随处可见不同品种的兰花,在微风里轻曳。少男少女围着篝火团座,穿着这地方的民族服饰,谈笑声隔着很远都能听见。

    有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看见杜别,远远对他挥手,上来和他抱了个满怀。

    “明,你也来?”杜别对他笑道。

    明对他咧嘴,看了他身边的禾蓝一眼,“你小子终于开窍了?”

    他的笑容多少带了点色、情,禾蓝有些不适应。杜别打了他一拳,把他推给了旁边斜卧在地上的一个少女。明叫了几声,那少女就翻到了他身上,吻着他的下巴,把手探入他的衣襟里。

    “非礼勿视。”禾蓝略微走神的时候,杜别就蒙了她的眼睛,把她拖开了。

    他走到人群里的时候,马上有一堆人惶恐地给他让座。杜别虽然随和,但对这种事情,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拿了果酒递给她,“渴了吧?”

    禾蓝接过来抿了口,对他道了谢。

    “不用这么见外吧?”他双手撑在后面的草地上,仰头看着她,“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我们已经长大了。”禾蓝也学着他的样子,撑着身子靠在草地上,望着头顶的星空发呆。

    耳边响起了乐声,几对青年男女进入了圈里,抱着开始共舞。音乐像原始的号角,鼓动着人心底深处的*。不过一晃眼的功夫,有不少年轻男女抱在一起,滚入草地上。有的直接开始耸动抽撤起来,有的脱着衣服开始玩捉迷藏,有的灌着酒对吻……

    空气里散发着一种糜烂的气息。

    禾蓝不自觉地拉紧了衣服,却看到杜别单膝支起,别着脑袋笑得有些奇异。

    ——他在捉弄她——这个认知让她心头恼怒,禾蓝猛地站起,头也不回就走了。杜别快步从后面追上来,在竹林前拉住她的手腕,“你生气了?”

    禾蓝回过头,用力挣开了他,“我们已经不小了,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我以为你变成熟了,怎么还是这么……”

    “怎么?”杜别信手折了旁边的一株铃兰,洁白的花瓣在他的指尖柔弱地颤动,他用指尖拨弄着,“幼稚?你想说的是这个?”

    他一点也不在意,抬头对她微笑,“我不这么做,恐怕你会继续对我客套吧?你要凶我,就继续吧,我都听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你教训了。”

    “你——”禾蓝简直无力,白潜离开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吃瘪了。

    忽然,脸上被一种柔软湿热的感觉占据了。禾蓝回过神来,杜别已经放开了她。她的脑中有些空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杜别任她看着,声音被风吹得低沉,有种蛊惑人心的感觉,“禾蓝,做我的女人吧。”

    这个晚上,禾蓝就像做梦一样。

    回到寝居地,已经到了半夜,空气里的风更冷了。她的脚步虚浮,攀着楼梯才慢慢爬上竹楼。

    把门关上后,禾蓝靠在门板上不断喘气。杜别的话在耳边萦绕,让她有种恍惚的感觉。呼出几口气,禾蓝也没有从这种变故中恢复过来。

    她扶住额头,想着睡一觉再说。

    走到塌边的时候,脚踝处忽然一痛。禾蓝猝然低头,黑暗里一道黑影迅速地缩回了脑袋,对她吐出猩红的信子。

    毒液游走地很快,麻痹了她的脚,禾蓝倒在地上,死死盯着那条蛇。它向她游行过来,到了眼前的时候,禾蓝猛地扣住了它的七寸,进眼一看,是条青色的小蛇,身体上的花纹很奇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蛇在她手里渐渐没了气息。

    禾蓝苍白着脸放开,昏迷前,听到杜别破门而入的声音,身子一轻,渐渐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她的头虽然还昏,但是,已经没有那种无力的感觉。撑起身子吐出一口气,看到杜别靠在床边睡着了,她微微怔住。

    阳光把他的侧脸照得纤毫可见,皮肤没有什么杂色,连睫毛都被染上一层金芒,随着呼吸微微扑动。

    禾蓝揉了揉眼睛,不再去看。

    “你醒了?”杜别从床上起来,眼圈有些发黑。

    禾蓝不知道说什么,“……我没事,你去休息吧。难道你没有事情吗?”

    “那好,将军找我还有事情,你注意休息,有事就告诉玲,我让她在门口候着。”

    禾蓝点点头。

    他嘴里的将军,应该是和特来区相邻、却比特来区区域更加辽阔的青藤区首领彭云清将军。彭将军一直是主张禁毒,发展经济的,所以和杜洋互相看不对眼。杜别却和他来往频繁……禾蓝似乎嗅到了什么异样的气息。

    他又为什么要当面向她提起?

    禾蓝尚在思索,杜别颀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的逆光里。

    午后的阳光温暖照人,本来是非常舒适的,秦若被叫到竹楼里的时候,心里却有些发冷。不过,她也是刀口里过惯的,神色还能维持自然。

    “叫我来有什么事?”她敷衍地开口。

    杜别背着手,在窗口默默站着。秦若被他晾了好一会儿,心里那根弦越来越紧绷,快承受不住的时候,他才转过头,给她推过一个垫子,“坐。”

    他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还是微笑待人的,秦诺一时分辨不出,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杜别在她对面坐下来,给她沏了茶,“真是怪事,平时我叫你来,你都开心地不得了,怎么今天像死了爹娘一样?”杜别微微起身凑近她,看着她的眉眼,一手搁在桌案上敲了下,“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什么亏心事?”秦若躲开他的视线,“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难道还是我错怪你了?小若,你第一天认识我吗?坦白从宽。”他笑了一下,坐了回去。

    “没做过,我什么都没做过。队里还有事,我要回去了!”

    她刚起身,杜别不容置疑的声音就响起,“坐下。”

    秦若停着步子,向门口迈了一步,杜别的声音大了点,“我让你坐下!”

    秦若不堪忍受,终于爆发了出来,“是,就是我干的!我看她不顺眼,我要她死!怎么,你心疼了,所以要来找我算账吗?我人就在这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你别忘了,这么多年,只有我是一直陪在你身边支持你的!你现在要为了个女人对付我吗?”

    空气里安静地只有她的回音和喘气声。

    杜别从始至终都很平静,等她咆哮完,为她重新添了茶,递到她面前,“我今天找你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多,别把时间浪费在你不应该浪费的事情上。”

    秦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逃一般奔了出去。

    有个影子从他身边悄无声息地出来,对他汇报,“禾蓝小姐一切都好。”

    杜别叹了口气,把剩下的茶慢慢倒进了水渠的沟道里,“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

    时间过得很快,日中的日头比刚才还要毒辣。

    一晚上没回去,现在都第二天中午了——禾蓝想着,怕谢明珂担心,和玲借了电话,打了一个回去。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淡,应了一声就没什么下文了。

    杜别来看她的时候,禾蓝想向他道别,杜别却抢在她前面开了口,“你的伤很严重,余毒未清,还是在这里多休息一段时间吧。”

    禾蓝想拒绝,杜别半开玩笑地说,“我不让你走的话,你也走不了吧?”

    禾蓝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应了下来。除了昨晚的那点困扰,她的确需要呆在这里做些事情。

    两人各自怀着心思,低头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这些天,杜别很照顾她,像照顾小时候的她一样。如果忽略掉那天晚上那个吻和他的话,禾蓝还可以把他当朋友、当大哥哥。想着她以后一定会杀了杜洋,她心里就矛盾不堪。就算他们父子之间有什么间隙,也是父子。

    禾蓝在窗口吹着风,想了一遍又一遍。

    其间,她和秦若遇到过几次。撕破脸皮后,她对她根本不屑掩饰了。有一次,禾蓝在长廊上碰上她和她的母亲秦婉怡,秦若直接对她说,“这么晚才起来,昨晚和杜别做了几次啊?”

    其他是污言秽语,禾蓝根本就没听见去,等她说完,她就说了句,“你也是女孩子,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至于和杜别的关系,她也不想解释一下。这里民风开放,在他们眼里,似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他们就是那种关系了。对此,禾蓝也不想说什么,免得越描越黑。

    秦若怨毒的目光,遮盖了她美丽的脸,“你是我见过的——最讨厌的女人!”

    “彼此彼此。”

    禾蓝走了,和她擦肩的时候,长裙飘起的裙摆扫在秦若身上,像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她面上,让她的脸色难看地不能再难看。

    秦婉怡拍拍她的手,“瞧瞧你那点出息,何必和一个野丫头置气?想办法抓住男人的心才是。”

    “可是我恨!”

    “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你恨什么?”秦婉怡的声音里,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在她看来,女儿说的爱情着实有些可笑。狗屁的爱情,哪里有钱来得实在。

    她在秦若耳边说了几句,秦若默默地听了进去。

    对于禾蓝而言,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她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略微留了个心眼。接下来的几天,秦若却很安分,似乎已经忘了有她这号人。禾蓝觉得有点不对劲,去找了宋善宁。

    宋善宁也在杜别手下做事,这些天,禾蓝却没有看见过她,心里正诧异,这天,她就在别院的竹篱笆后面看见了她。

    她拿着钱,正和几个走商交涉,一番讨价还价,买下了一只串着铃铛的项圈。

    “你买这个东西干什么?”禾蓝走过去,抬了一下她手里的项圈查看。

    宋善宁把项圈夺回去,“干嘛?你也要吗?我可不给你。”

    禾蓝无语,“我要这个干什么?”

    “是啊,你是女孩子,喜欢各种珠宝,我就是个汉子,喜欢这种东西。”宋善宁撇撇嘴,说地酸溜溜的,把个项圈在手指上上绕着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禾蓝看了又好气又好笑。

    “别耍宝了,我有正事找你。”禾蓝四处看了看,眼见没人,拉了她走到自己的住处。

    “你难得这么紧张,有什么事情吗?”宋善宁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禾蓝膝行跪坐下,“也没什么,只是有一点小事想拜托你。”

    “小事?”宋善宁挑挑眉,“别人每次这么对我说,让我做的一般都不是小事。你不会也玩这种把戏吧?掉脑袋玩命的事情,可是要巨额报酬的。”

    “巨额报酬?”禾蓝嗤笑了一下,“事成后,给你一块地瓜吧。”对她勾勾手。

    宋善宁气得跳脚,绷着脸还是贴过去,听她耳语了一阵,脸上的表情渐渐多了种玩味。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心急,先把杜哥哥和女主的前尘旧事略微交代一下,这一卷的剧情才好展开,弟弟君再忍忍就放粗来了~~杜哥哥要是好揉捏的话,弟弟君就没法子虐了呀~~

    我果断喜欢写坏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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