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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岩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
他看着裴元还有些愣神,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裴元瞅见自家小师弟这般模样,不由的笑了笑,看了巫邢一眼,见对方正目光灼灼的看着青岩,便也不再等青岩回神,自己转身踩着招来的羽墨雕,四处去将缩在谷内各处的师弟师妹们抓出来。
至于还留在谷外玩得开心的,就交给青岩与巫邢去罢。
裴元乐得清闲。
青岩感觉有些紧张。
当年他对那大唐乱世心怀恻隐,向谷主告辞时谷主冷淡之极的反应还留在他心中久久不去。
谷主所说的,出谷入世者,不得再报万花谷名号这句话,始终是横亘在青岩心中的一根刺,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能轻易化去。
即便曾在幻境之中与谷主下了那盘棋,对外也称了这么多年万花弟子,但到了真正要面对谷主之时,心中还是没底。
与青岩心意相通的魔尊发觉了他的情绪,挑了挑眉,哼笑:“慌什么?”
“要见谷主了啊。”青岩答道,越想越觉得心中起了包袱,怎么都放不下去了。
“啧。”巫邢有些不高兴,轻哼一声道:“当初与我行那事的时候,也没见你慌成这般模样。”
青岩一愣,脚下一蹬,狠狠踩了巫邢一脚。
这么丁点疼痛,魔尊丝毫不放在心上,反倒是颇觉心痒。
青岩被他的目光瞧出了一身疙瘩,不留情的推了推他,道:“我去将谷外的师兄师姐们喊回来,若是找不着的,你便遣人去找找。”
巫邢觉出青岩心中羞恼,当下点头应了,瞅着青岩转身往摘星楼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青岩这性子还是太过内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要脸皮的魔尊搓了搓下巴,转头看着飞回来背上空无一人的羽墨雕,啧了一声。
裴元是识相。
可惜青岩不开窍。
魔尊伸手拍了拍张开翅膀扑腾的羽墨雕。
不急,过些日子将夏侯拉下了马,他们来日方长。
上鸿,无名之地。
东方宇轩数着日子,那瓷娃娃被捏碎已然过去了一月之久,与裴元定下的时间越来越近。
当年他便是与裴元说了,那瓷娃娃碎后,给他两月之期,这方上鸿需要联系与反应的时间,而下边遍布川弥大洲各处的万花谷的东西归拢来,也是需要颇多时间的。
但短短两月过去得实在太快了。
东方宇轩看着安静站立在陋室之中惟妙惟肖宛若活物的玉雕背影,抬步绕到玉雕前方,凝视着玉雕依旧没有刻上五官的脸庞。
良久,他手一翻,刻刀出现在他手中。
东方宇轩闭目凝神,许久睁开眼来,抬手开始细致的勾画记忆中那人的眉眼与神态。
极轻,极缓,就像对待这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
而夏侯最近这一个月来更是事务缠身。
在听闻仙官上报川弥四处都有万花谷弟子搅混水的身影时,他就估摸着要发生点儿什么事。
只是万花谷却在此之后沉寂了数十年,这期间夏侯始终关注着他们,万花弟子虽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却目的十分明确的在整个川弥寻找适合拜入万花谷门下的孩童。
他们在休养生息,延续传承。
这是每一个宗派都会做的事情,只是万花谷的弟子们做起来更为细致小心。
然而他们这一沉寂,便让夏侯颇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崇光毫无芥蒂的目光和相处的方式让夏侯心中的动摇与日俱增,当仙帝不能再以己身的忙碌为借口避开与崇光同处时,以往回忆的甜蜜几乎成了将他推入自毁深渊的推手。
道心动摇,魔心渐生。
所以当万花弟子们——或者说东方宇轩重新动作起来,让夏侯措手不及瞬间步入如同蛛网一般环环相扣的泥沼之中难以脱身的时候,仙帝心中除却恼怒之外还有一抹不可窥见的放松。
外敌远远不如动摇心境的心魔可怕。
外敌有形且可御,然心魔无形无踪,安静蛰伏着任何时候都可能扑上来给予寄宿之人致命一击。
夏侯坐在仙庭之上,看着心惊胆战的仙官们汇报着前方的战况,眉头渐渐聚拢起来。
前方的情形不容乐观。
不同于东方宇轩手中所掌握的隐藏在暗处休养生息许久的力量,夏侯所掌握的,能够信任的那些宗派与自己养出来的仙人在上一次的斗争中多少有些损伤。
修士之间的争斗,伤筋动骨已经不足以形容其结果的惨烈了,不少修士就在这样的斗争中神魂俱灭,若是伤了,那疗伤的时间便是以十年为单位计算的,夏侯手中的力量,不少便折在了疗伤上。
数十年的调养,也只够恢复个三四成罢了。
夏侯没想到东方宇轩手中的力量竟会如此强大,他万分确信东方宇轩是没有离开过他设下的禁制的。
除非东方宇轩有什么手段能与外界联系。
而夏侯更加相信,东方宇轩是在被他困住之前做下的那些布置。
他从来不会小看东方宇轩,应该说,他从来不敢小看任何一个医者的交游范围。
夏侯伸手轻轻捏了捏眉心,眼前崇光的模样一闪而过,让他动作微微一顿,眉心间的褶皱霎时便平缓了不少。
仙帝摆了摆手,示意下方噤声的仙官,道:“继续说。”
仙官松口气,应了声是,将前方传回的重要消息报给了夏侯。
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自然便不会让夏侯去过多烦忧。
“玄天宗的几个老怪霸占了登仙台,坐在登仙台不走,成恒洞府的人正在那方与我们叫阵。”仙官道,顿了顿又补充:“玄天宗的几个老怪倒是未曾参战,也没有参战的意思,只是说这登仙台不能毁了。”
“便让……赤龙前去迎战吧。”夏侯听闻玄天宗三个字,微微一顿,觉着真是乱了,什么妖魔鬼怪都要出来作上一作。
只是这玄天宗颇特殊,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太好对这宗派伸手,夏侯有些烦恼的模样,思忖了一阵便道,“若是必要,将登仙台毁去也无妨,玄天宗那些个老家伙若是有什么意见,便让他们直接来仙庭坐坐。”
仙官闻言,像是得了什么大好处一般,捧着夏侯的命令欢天喜地的下去了。
这厢夏侯正焦头烂额,那头崇光却一溜烟儿跑进了禁地。
他知道,夏侯忙成这样,定然是东方宇轩动手了。
崇光觉得自己怎么着也得来打探一下情况才好。
即便现在都已经需要直面汹汹来袭的魔界了,他依旧也没想到自己应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夏侯。
也许不到最后关头,他都下不了决心。
崇光明白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即便他在作出别的决定时都十分之干脆,可一旦遇上夏侯相关的事,便变得束手束脚,寸步难行。
可崇光在禁地里却扑了个空。
他瞅了之前东方宇轩坐着煮茶的地方好一阵,那被磨平的石桌上还摆着一壶茶与两杯尚还冒着热气的茶水。
看起来东方宇轩是知道他要过来的。
崇光抬头看了看那个简陋的屋子,最终坐在了石桌的一边。
不得不称赞的是,东方宇轩泡茶的手艺极好,崇光一直以为从青岩那儿喝到的茶水已经算的上世间少有的了,可到了东方宇轩这儿才知道,先前的见识实在太少。
早便知晓崇光要来的东方宇轩,此刻正靠坐在屋内的椅子上,紧抿着唇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尊玉石雕像。
他背脊挺得笔直,手握成拳,面上再不是那一派悠然放松巍然不动的模样,而是显得极为紧张。
他身旁放置着已经全然没有了声息的小木甲人。
那尊玉雕却仿佛要活过来一般,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就连那眼波,似乎也在流转着光辉。
东方宇轩深吸口气,抬手转瞬打出无数道法诀,这禁地之中的灵气瞬间如同被一只大手拉扯着一般,汹涌的往屋子中灌入。
崇光喝着茶,看着这番动静有些震惊。
在川弥,大能引起这番天地异象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因为下界的灵气一点儿不同于上鸿天界的仙气,轻易便能调动。
高等世界之中的仙气与魔气之类,多是经由阵法才能造成这样凝实集中的效果。
但受天道眷顾的崇光却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东方宇轩是凭借己身力量来攫取这处的仙气的。
即便是夏侯,要做到这一点恐怕也不能说是轻而易举。
崇光一直以为,东方宇轩之所以如此蛰伏,是因为实力和势力不足以在短时间内颠覆夏侯。
毕竟夏侯一直以来积累的声望和势力,双方僵持的时间一长,最终被打败的肯定会是东方宇轩而不是根基稳固的夏侯。
但眼前的现实却推翻了崇光的认知。
东方宇轩的实力一点儿都不逊色于夏侯,而从之前裴元交代给他能够联系的那些势力来看,东方宇轩所渗透的,也绝对不仅仅只有那么一些宗派势力。
崇光在内心重新估算着东方宇轩的威胁度,想到夏侯将要面临隐藏得这样深且实力强大的敌人,心中不由的有些担忧。
而正在他忧心忡忡的时候,整个禁地之中浓郁的仙气陡然一滞。
凝聚在那幢房屋之上的仙气陡然间逸散开来,崇光深吸口气,抑制住自己想哟就地盘膝吸收这浓郁灵气的冲动,目光落在那简陋的房屋上没能挪开。
东方宇轩在房内,看着那玉雕人心口处的一团黑色——那是水镜鬼花的果实。
只听极为轻微的破壳声传来,一股强大的充满了生机的力量从那玉雕人心口处喷薄而出!
东方宇轩表情闪过瞬间的狂喜,他手腕一翻,又是数道法诀打出,将那股生机强行锁在玉雕之中。
那果实中长出无数根嫩绿的藤,或粗或细,在玉雕人体内横冲直撞。
东方宇轩面色沉稳,手中养心诀的浅绿色元力丝丝穿透进去,引导着果实长出的藤蔓,最终竟是在那玉雕体内形成了一副成形的经脉!
脉络交缠分明,甚至连那些内脏之处也有着一团充满生机的绿意,源源不断的滋润着这具由玉雕成的身躯。
东方宇轩不敢分心,面上却露出了欣慰与满意的神色。
崇光在外边喝完了一整壶茶,呆坐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东方宇轩出现。
直到他闲极无聊,给自己续了一壶茶水,才等到东方宇轩从屋中出来。
而此时东方宇轩却并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气质温和,美颜如玉的华服男子。
那男子出门瞅见崇光也是一愣。
崇光瞪大了眼,天生与天道亲近的两个很快便发现了彼此的身份,他失声惊道:“白……白泽?!”
那男子向崇光点了点头,态度颇为友好,却只是跟在东方宇轩背后没有说话。
崇光满脸骇然的看向东方宇轩。
东方宇轩并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只是落座在他对面,缓缓说道:“你来所谓何事?”
“……”崇光整理了一下心情,只道:“自是为了近日上鸿动乱之事。”
“哦?”东方宇轩尾音上挑,他看起来心情极佳,即便面色有些苍白,却依旧没办法掩盖他内心的愉悦:“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还没有。”崇光微微顿了顿,“近日这些事,都是出自你的手笔?”
“是夏侯自己多行不义。”东方宇轩的话锋转了个弯,哼笑了一声,转着手中的茶杯,浅啜了一口,“当年他若不是赶尽杀绝,也不至于被我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对于当年上鸿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了解的崇光沉默了一阵,在被东方宇轩这么说过之后,他心中出奇的平静——多行不义这种形容都被说出来了,他多少是能够猜到当年夏侯做过些什么。
也许是主动追杀,又或者是像对待他一样,选择视而不见。
而有的时候,视而不见比起落井下石还要更为让人怨恨。
崇光想到自己被镇压在国都之下那些年被分食的痛苦与孤寂,又想到夏侯的那几番作为,长叹口气,最终只是问道:“万花谷的那些人,是不是要过来了?”
东方宇轩微顿,视线转向禁地之外。
万花谷谷主眉头一挑,笑道:“你瞧,今日那登仙台,是不是尤为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擦,预计错误。
下章最终之战,今晚上就撸完,我这就去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