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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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6

    夜幕刚刚降临，江都城的夜市热闹非凡。顾云迟和茯苓融入人流，漫无目的地走在江都城的街头。

    “花灯花灯！最新样式的花灯！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啊！这位公子，喜欢这花灯么，价钱好商量！诶，那位小姐……”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汇在一起，衬得整个夜市愈发热闹了。

    “卖花灯的可真多！看样子这花会不是一般的盛大。”一边左右打量着商贩，茯苓忍不住叹道。“诶，云迟你看，那边围了好多人，我们过去瞧瞧！”

    顾云迟点点头，随着茯苓穿过人群，靠近了些。

    凑近了才知道，原来被路人重重围住的是一个画摊，画摊的主人只有一个，看样子是个书生。一方书案，孤零零的木椅，就是整个画摊的全部。偏偏这么小的一块地方，却被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兄弟，这儿怎么围了这么多人啊？有什么稀罕事儿么？”一边趁着脖子试图打量那个书生，茯苓一边问身边一个一身短打，看上去像是小厮的人。

    “姑娘你是外地人吧，那你不知道也是正常。那边那位，是我们江都有名的‘画仙’。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住在哪儿，他话很少，似乎也没什么朋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传说他姓吕，于是我们就开始叫他吕画仙。”

    茯苓点点头，问：“吕画仙……是说他画技很高明么？”

    小厮打扮的男子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高明？何止是高明！那简直是出神入化的程度！听说啊，吕画仙画什么是什么，画出来的人，眼睛像是活的！画出来的花，都有股子香味！最神的是啊……”

    说到这里，小厮左右看了看。凑近些，压低嗓子道：“听说有人亲眼见过，吕画仙画了一只兔子，那兔子……竟然从画里跳出来了！”

    什么？！茯苓一听，顿时惊愕了。这不可能啊！眼前这人虽然还看不清面孔，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没有仙身。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如何能够有这等本事！

    怀着强烈的好奇心，茯苓忍不住念叨了一句：“真有这么神？那我倒要请他给我画一张画像了，看看我的画像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眼睛会动。”

    一听这话，小厮忙道：“欸！别别别，我劝你别想了。听说吕画仙只画过一次人像。画得那叫个栩栩如生，眼睛都画得顾盼生姿，那画里的人像是马上就要从画中走出来似的！也不知为什么，自从画了那副人像之后，吕画仙就彻底封了笔。再也不画人像了，不，应该这么说，他再也不画活物了！”

    “不画活物？那你说的那些兔子啊花啊的，都是哪来的？”茯苓驳了一句。

    “哎呀哎呀，算我嘴笨。反正，吕画仙现在不画人，也不画兔子啊猫啊什么的。他现在要么画山水。要么，就只画花。”小厮说的这里，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总之差不多就是这样，你要真那么好奇，自己去问吕画仙好了。至于他是不是回答你，我就不清楚了。”

    说完。小厮也不打算再理会茯苓了，往边上挤了挤，与茯苓隔开了距离。

    “听到了吧”，茯苓转身，看了看身后的顾云迟。

    顾云迟点点头：“果然奇异。不过既然遇上了，便瞧一瞧这位画仙有着如何的本领吧。”茯苓显然也是一个想法，听后笑了笑，转回头，继续看着人群中央的“吕画仙”。

    相比圈外的喧闹，圈内的吕画仙倒是丝毫不受打扰的样子，面无表情，体态自然，毫无被人围观的紧张之感。显然，若非他是天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便是他早已习惯了被人们如此的追捧围观。

    此时，吕画仙正在画的，似乎是一株菊花。婀娜多姿，风情万种，画得的确逼真。只见他轻巧地挑动手腕，笔锋流转之间，一株怒放的秋菊便跃然纸上。

    但最奇的，还不是它的逼真。

    “哇！好香！”围观的众人忍不住叹道。

    的确，靠在近处的茯苓也闻到了淡淡的芬芳，正是初绽的秋菊所独有的清冷、若有似无的幽香。

    莫非这吕画仙还真成仙儿了不成！茯苓惊讶地与顾云迟对视了一下。顾云迟的表现就要相对平淡一些了，尽管也有好奇，但他似乎并不是特别的惊异。

    “凡界能人异士很多，或许我们恰好就碰上了一位。”顾云迟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了看开始收拾画具的吕画仙。

    这时，人群突然开始骚动起来。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原本只是围观的众人，开始叫起价来。“十两！”“十五两！”“二十五两！”大家就这样自发地互相抬着价，整个过程中，吕画仙自己没有说过一句话。

    随着价格约抬越高，叫价的声音慢慢少了下去，频率也没有那么快了。

    “一千两”。淡淡的声音从茯苓身后传来，听后，她弯了弯嘴角。

    一听价码直接被翻了数倍，一时间众人都扭过头来，想看看是谁如此的财大气粗。看见顾云迟本人后，人群嗡地一声爆起了一片议论之声。

    “这人看上去不像普通人，是哪家的公子吧。”“像归像，可江都城似乎没有这么一位长得如此俊逸的富家公子吧！”“谁说的，保不齐人家低调，不喜欢声张……”

    一时之间，众人的注意力完全被顾云迟所吸引，所有人都在猜测着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吕画仙伸手抖了抖画卷，把秋菊图卷好，径直走过来，递给了顾云迟。显然，是要交货的意思。

    顾云迟也没说二话，伸手递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钱货两讫，吕画仙吹了灯烛，从桌斗里取出一张大棚布，将桌椅遮盖好，抱着自己的画具，穿过重重人群，朝着远处走去。

    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了，围观的众人嗡嗡了几句，便各自散去，忙自己的事了。

    看着吕画仙离去的方向，顾云迟淡淡开口：“或许我们应该拜访一下这位画技精妙的画仙。毕竟……拿着一千两的银票走夜路，可不是什么安全的事。”

    茯苓笑着点了点头，和顾云迟一道追了上去。

    这位吕画仙显然并不住在城内最繁华的地方，茯苓和顾云迟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走了小半个时辰，越走越偏僻，渐渐地，附近没了屋舍，只有荒乱的杂草和一些废弃的破瓦房。

    按照常理，任何人走夜路都会比较小心谨慎，至少不会和大白天走路一样放心。何况还是走着这样一条荒无人烟的僻静小路。

    可吕画仙显然没有常人的这种小心谨慎。他走的不快不慢，步履泰然，比起走夜路，倒更像是在自家的后庭漫步。这让茯苓再次感慨，此人若非真的无牵无挂，便是见过太多惊天动地的场面，对走夜路之类的事，早已没了任何的恐惧之心。

    终于，吕画仙在一处小院外停下了步子。

    这小院和一路上废弃的瓦房不同，看上去像是刚建了不久。院内只有三间并在一起的房子，院子由枯枝绑出的篱笆圈成，丝毫没有防贼的功效，似乎稍大些力气就能把这篱笆推倒。

    吕画仙转身进屋的时候，茯苓和顾云迟立刻闪身藏进了黑暗之中，吕画仙并没有发现自己被人一路跟踪，关好了门，很快，屋内燃气蜡烛，纸窗上映出了吕画仙的轮廓。

    顾云迟和茯苓对视了一眼，点点头，放轻步子朝着院子走去。对于他们二人来说，这院墙简直形同虚设，不费吹灰之力，他们已经站在了吕画仙的窗边。

    顾云迟正准备用法术将纸窗变成能从外看到房内的样子，茯苓笑了笑，拦住他，然后伸出一根手指，熟练地在纸窗上面转了转。很快，纸窗被掏出一个小洞，不明显，但足以看清房内的以前。

    茯苓得意地笑了笑——这可是她当年混迹人界时学到的好手艺！没想到现在还派上了用场。

    顾云迟弯了弯嘴角，没有说话。

    二人靠近了些，通过那个小小的洞口，正好能看到吕画仙本人。

    如此近观下来，这吕画仙究竟长得什么样，总算被茯苓给看清了。

    这张脸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白，白得几乎没有血色。刚才在夜市上，因为灯光晦暗，看得不太清，加上被重重人群挡着，也无法靠近。现在吕画仙就在灯火旁，被烛光一朝，他如纸一般惨白的脸一览无余。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的表现，顾云迟和茯苓都是见多识广，自然知道对于一个普通凡人而言，如此惨白的脸色意味着什么。

    吕画仙的五官很清俊，称得上是英俊少年郎，一双杏眼生的很是漂亮，但此时，这双漂亮的眼睛里并没有什么光亮。而是……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这么一双漂亮的眼睛，真是可惜了。茯苓在心里暗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