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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洛依飞奔过去,扶住几乎摇摇欲坠的刘鹿卿:“这是…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么?让我看看伤在哪里!”
在洛依的心里,作为师父的暮江白也好,身份曝光的刘鹿卿也好从来都给她一种强大到不可动摇的崇拜感。睍莼璩晓
她甚至觉得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更没有人可以伤得了他。而坚强隐忍如他,若不是摒到极限,断然不会把弱势暴露在敌人的眼下。
“卑鄙!你是不是对我爹下了毒!”女孩挺起身来几乎咬碎玉牙,待出剑上前的刹那却被刘鹿卿拽住衣袖。
“丫头,你退到一边去…”刘鹿卿喘息片刻,撑着剑站起身来。
“爹!”洛依扶着父亲的手臂,坚决不肯退开:“你去疗伤好不好?我一个人一样可以对付他的!”女孩呛啷出剑,瞬步移到刘鹿卿身前。坚定的神色毫无惧意,即便深知面对强敌亦是不肯退却。
她柳眉倒竖,粉拳紧攥,扬起头冲着肖刻远怒道:“你尽管放马过来,我管你是老子还是儿子,别想动我爹一根汗毛!”
“小毛丫头口气倒不小。”肖刻远鄙夷一句,伸手捻了下稀疏的胡须。
“你以为你爹是受伤还是中毒?”他冷笑着,那得意而玩味的姿态让洛依不由得毛骨悚然。
“他中的——是从你身上无路可解,只能换命过渡而去的傀儡蛊!”
傀儡蛊,洛依的耳朵嗡了一声。恐怖的回忆瞬间被拉到了几个月前。
那是万蛊夫人万芷兰悄然中在自己身上的一枚心病,曾经的威胁与绝望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却早已被于洛依心中无所不能的师父化解了一切不安。
乐观如她,从来就不曾把万芷兰临死前那故弄玄虚的警告当回事。她一直相信,有师父在身边,何种生死攸关轮得到自己来操心?
当肖刻远的话掷地有声又寒彻心扉,洛依明显能感到心脏随着呼吸瞬间骤停的恐惧原来真的是无可比拟。
“你说什么?!”洛依慢慢把脸转向父亲:“爹…什么傀儡蛊?你…你不是已经教我一套很厉害的内功心法?你不是说我可以勤加苦练,靠自己的力量把这无关紧要的小毒虫压制下去么?为什么会在你身上?!你到底做了什么!”
“小丫头还真是够天真啊!”肖刻远笑道:“这世上百毒可疏,唯蛊不解。除了有人甘愿替你去做这毒虫的宿体,一命换一命,就是大罗神仙也别妄想能医好你。
傀儡蛊一旦深种,死而不休,就算你们杀了我的养女万芷兰也是徒劳的。”
“你骗人!爹…爹这不是真的…”洛依摇着刘鹿卿的手臂,眼泪霎时间铺天盖地得涌出。
刘鹿卿只是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他眼里闪硕着疼惜又怜爱的光芒,额上的虚汗和惨白的脸色暴露了他极力压抑着身上剜心般痛苦的隐忍。青紫的唇角微一开启,殷红的鲜血便瞬间溢出。
“爹,我把这蛊毒拿回来好不好?”洛依胡乱得抹着满脸的泪水,扶着父亲坐下:“你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救你?”
“丫头,别耍孩子气了…”刘鹿卿轻缓一口气:“爹是自愿的,只要你能好好,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欣慰…”他抚着女孩的脸颊,修长的手指撩开她因沾湿眼泪而黏贴在腮边的碎发。
“你不要这样!爹——”洛依几乎无法控制那把心填得满满的悲伤:“丫头还是小孩子,还需要爹的陪伴和保护!丫头还没有嫁人,还没有生娃,还没给爹爹养老!我们还要在一起好多好多年,快乐的生活!你答应过我会一直陪着我的,我们要重开秋海棠,要找到兰姑姑,家里还有花狐狸在等着我们回去!”
“小傻瓜…”刘鹿卿抚摸着女儿哭花的脸颊:“都做了天下第一的女捕头,还说这些小孩子的话。你要坚强一点,勇敢一点…否则爹怎么能放心呢…。”
“我不要!”洛依撞在父亲的怀里:“我不要长大,不要坚强!只要我需要爹爹,爹爹就不会离开我!不管你是洛青柳还是暮江白,你答应过我只要我需要你,你就会出现的!”
刘鹿卿咳嗽两声,眼角的泪水冲淡了唇边的血痕,就像那些年在他脸上永恒不变的胭脂色。
如果守护可以永恒,他何曾甘心离去?如果离去成就守护,这些年拥有过的,便已成永恒。
“诶!小丫头,告别是不是该结束了?”肖刻远冷漠又得意的声音在她身后混沌响起。
“怎么,怕你爹爹走的不安心?要么干脆在这里寻个情郎就手成亲吧,也好让你爹爹放心瞑目——我可听说,你对我们阿承一往情深了好多年。”
“你给我住口!”洛依呼得起身,剑锋直指前端。
“这可不是对长辈的态度吧,”肖刻远有意激怒女孩:“你身形单寡,又瘦又小,脸窄大眼,薄唇削肩。一脸的福薄之相,倒不是个能生养的好胚子。也难怪阿承看不上…最多做个妾什么的还马马虎虎——”
凛冽的劲风呼啸,白光过隙骤闪。刘鹿卿欺身上前,直逼得肖刻远劲力忽转身形半退。四尺半的‘落白雪’是刘鹿卿的佩剑,一直以来也做拄地之拐来用。如今翩然出鞘,竟是划风碎露,鬼泣龙啸之势毫不减当年之风采。
肖刻远连连后退,最终勉励以掌风架住杀招。僵持一瞬,他冷笑一声:“这么拼命,不怕蛊毒攻心让你死的更快么?”
“我今天就没打算能活着回去…但在此之前,我需要你闭上那张臭嘴。再敢侮辱我的丫头,我叫你后悔生于当世!”刘鹿卿的剑微微鸣响半分,那是灌注了主人强劲的内力,亟待迸发出的瞬前反应。
肖刻远并非不知刘鹿卿的真实实力,饶是此时身负重创,自己也没有十足可以胜他的把握。尤其是人在背水一战之时,往往可以拼了性命用以换取两到三成的武斗杀伤力。
肖刻远衡量再三,摆个虚招脱去了刘鹿卿的控制。半空中响指一声,肖云边的剑即刻出鞘。
“阿承,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绊脚石…”肖刻远发令道:“留一条性命先,这藏宝图的事情还得问问他们才知道。”
命令一出,手持重剑的肖云边便如重甲傀儡一般缓缓得偏转着头向父女二人看过去。
“肖大哥!”洛依惊呼:“肖大哥你醒醒啊!”
仅仅在不久之前,洛依就亲身经历过李弦铮的失控场面。中了‘红惑’之毒远远不止失去心性六亲不认这么简单,更是仿若给人加注了一种天性杀戮的精髓。在战斗中,他们仿若活死人般不适疼痛不知进退,所有的打法战略都是以进护退。
洛依知道,这也就意味着武功向来攻守兼备,温火相济又正气端大的肖云边,在此时此刻将会摒弃其招式里所有的内敛和护回因素,唯有永恒不止的杀戮。
出云玄铁亦会因此变得凶猛刚劲到自己无法想象,更完全无法招架的程度。
严峻的形势判断在脑中萦绕不散,眼看着对峙三丈之遥的肖云边只一剑裂地生风,四下动摇不堪。
洛依只觉得那遒劲压抑的攻势完全不是自己靠意念就能夸口对决的!
这些年来,自己与肖云边切磋无数,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识过他的武功实力到底处在什么价端。
肖云边从不嗜杀武断,饶是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逃匪,能活捉来的也绝不会使出杀招。
可这一剑,分明是张吐了一个人近似全身的攻击力!他脉门大开,三经六络聚首。从出云剑刃破开的攻击翻地飞石,浪滚一般的窒息压迫感让洛依在所有的坚定之余感受到那切实差距的恐惧。
她明白自己没可能战胜肖云边,护体的内功就如刘鹿卿当初所叮嘱她的,饶是能够在临阵中起到保命的效果便已大幸!
只见落白雪横刃铺出,白蓝的剑气瞬间撕开凶猛的攻势。
洛依被父亲拦在身后,那瘦削又坚定的背影留给她的是誓死守护毋庸置疑的决绝。
“肖刻远…”刘鹿卿对峙着肖云边,却把话轻轻丢向正在一旁负手而立的男人:“你赌的,是你亲生儿子的豪情大义正怀耿直的心性,可以让我不忍对他下手是不是?可惜你忘了,上清门出来的人,从来就不会真的畏惧杀人。不管是有罪还是无辜…”
洛依的心疼了一下,她当然明白若想要活下去就必然要战胜眼前的劲敌。十有*意味着,肖云边只能死在父亲的手里。
原来所谓的生死相搏,竟是给人犹豫半分的机会也无。
“刘鹿卿,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肖刻远哈哈大笑:“凭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拼了全力又能如何?阿承能有今天的武功修为,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为他找寻的名师授其大业,更加上这些年偶尔亲自指点。”
“但我从来不后悔,”刘鹿卿的眼神明亮起来:“从他口中吐出最后挣扎的正义那一刻,给我的欣慰是无上的。他终于还是没有辜负这么多人对他的信任期望,不肯真正与你这样不配为人父的败类同流合污。”
“喝,呈口舌之快的功夫,还是想想怎么不会被辗成杂碎吧。”肖刻远再一挥手下落,肖云边手持重剑已欺身临近下劈断的绝招铺天盖地得落下。
小巧玲珑的落白雪看似轻薄脆弱,搏力却丝毫也不逊色。
旋雪游风般的反击在木讷笨拙的重剑下显得那么轻而易举,也许肖刻远低估的,是刘鹿卿这些年从未荒废并极大精进的武学造诣。
对于已然中了‘红惑’的肖云边来说,他能完成的只有杀伐吐力,机械强攻。这是战场拼死生的绝大优势,却也是对战高手中最大的劣势。
肖刻远看得明白,洛依自然也看得明白。
如果刘鹿卿想要杀了肖云边,刚才那一招‘白雪修竹’完全可以将更为迅猛游利的剑刃逼进肖云边的要害死角。
他却突然转剑出掌,守住了杀招的最后一寸险。
洛依攥着剑,紧张得盯着眼前的战局。
她无法为父亲放了肖云边一招而感到心石落地,更无法想像就刚刚那一瞬间,落白雪贴着肖云边的喉颈过隙,只要再伸长半寸…
洛依的眼眶干涩,泪水只能往心里流下去。她的心是要怎样千回百折得遭创才能去祈祷这场战局可以和平止戈?
可惜已然放狂失神的肖云边绝不会因为刘鹿卿对自己的手下留情而做出半分回馈。出云剑顿开,顷刻便斩破刘鹿卿落身的聚足点。
“爹!当心后面啊!”出云剑气横扫崖天洞壁,乱石簌簌崩云流激。洛依惊叫一声,只见父亲手中的落白雪风驰电掣般吟鸣,挡开层云般激昂的攻势却在那乘胜追击最好的契机下,微低了三寸半。
那是连洛依都看得出来的失误。
即便是钢铁浇筑的意志力,面对相隔时间逐渐缩短,发作越来越频繁且越来越凶险的蛊毒,刘鹿卿该如何自处。
他身形微微顿挫,力不从心的疲态已然暴露。
就在那短小精悍的一点破绽下,出云剑锋扫过他凌厉的衣袂扯下一抹落地鲜红。
如果刘鹿卿肯杀了肖云边,那么这场战斗早就已经结束了。
每拖延一招半式,两人的差距便会越来越接近。
“肖刻远!把解药给肖大哥——”洛依明白,唯有战于此才有那么一点点逆转全场的希望!
“真是不知死活——”肖刻远单手聚力,只凭一掌瀚海龙啸般的攻击自命可以将女孩制住圈外。
洛依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她的眼里心里统统都容不下半分恐惧,只要能让她把剑架在肖刻远的肩膀上来逼他就范!
“丫头不要胡来!”斜飞出去刘鹿卿极旋身形,斜里一掌顿然扑出,将肖刻远的攻势推出数丈之远!
而这样一来,他的身背便全副暴露在侧。嗜血的出云剑在肖云边的手中如贯日之车,纵横破空。
血肉模糊的顿挫音刺耳欲裂,刘鹿卿的落白雪微微划地,他回头看到女儿纤细的身影竟不知是何时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出云的钝刃砍进洛依的左侧肩胛骨,饶是肖云边此刻冷血怪力也没法一瞬间拔剑抽身。
鲜血自巨大的创口中溅上女孩满是泪痕的脸,她微微开启泛青的唇:“肖大哥…我是丫头啊…你还,认得我么…”
肖云边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他的手端平重剑,本该一路刺划甚至可以削去洛依一条臂膀的后招竟是迟迟没有落下。
“丫头!”刘鹿卿回身抱住女儿染血的小小身体:“傻丫头!你做什么要跑出来!”
“爹…”洛依的半边身体已经麻木,她感觉不到来自伤患的疼痛,只觉得失血的脱力感让她一阵阵寒冷。
“丫头…也可以保护爹爹的…”洛依的笑容凄绝甜美,染血的俏皮让刘鹿卿的心都要碎了。
“阿承!还等什么——”肖刻远慢慢踱到肖云边的身后。
肖云边眼眸里的殷红再次泛滥,重剑里聚散的内力刹那间在女孩的骨骼中切割作响!
“啊——”
女孩的一声痛呼逼红了刘鹿卿眼圈:“你住手!肖刻远,放过丫头…。你不是要皇家宝藏么!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呵呵,”肖刻远冷笑:“都是为人父者,早该如此识时务又何须让孩子们受这样的苦?”
“你让我给丫头疗伤先…”刘鹿卿站在身后扶着洛依渐渐脱力的身子,他看肖刻远刚要变脸色,急忙道:“我们在这里又走不出去,你有什么不放心!”
他抱着洛依的手臂,轻轻在她耳边低语:“丫头,记着爹爹教你的内功…。聚息肺俞,阙阴俞,心俞,督俞,四穴连线不可杂念…。”
“恩…”洛依闭上眼睛。
“不要怕,屏住呼吸…”此时刘鹿卿单掌隐在洛依背后,因此肖刻远完全无可能看出他的用意——竟是在自己最麻痹大意的时候,一掌击在洛依的背心神道神堂两大要络之上!
深埋在女孩肩上的出云剑霎时间传力盾功,自握着重剑的肖云边掌心劳宫,内观,曲泽一脉而过!
刘鹿卿的打穴功夫远超于所想的登峰造极,只这一瞬便叫肖云边上肢十二关穴当即麻痹。加上出云剑非同小可的后坐力,霎时间竟昏厥而去!
“阿承!”肖刻远本能得去扶向后倒去的肖云边。就趁他分神夺力的一刹那,刘鹿卿单手挽住洛依将她下放,另一掌直逼肖刻远的胸膛而去!
本该一击中敌的绝好时机,抵不过眼前骤然突袭的一片漆盲。当肖刻远自成一派的焚心掌反攻而来之际,刘鹿卿明白最后的胜算就在那该死的蛊毒作祟中悄然逝去。
因为生死过招,只在一毫一厘都可逆转存亡。
刘鹿卿内息已然混乱,无情的蛊毒肆意得啮噬着他最后的战斗力。他无力得撑在地上大口咳血,而肖刻远执起地上的出云剑直指洛依的咽喉。
“真正的宝藏究竟在哪?不想你的女儿死在你之前的话…。就别再跟我耍花样。”
“日月交辉,龙首堪回…”刘鹿卿闭上眼睛。
惨烈的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最总似乎依旧以肖刻远占据全局为告终。只是所有人都忽略了,一直跻身场内圈外的贾崖竟在这封闭石炉里误打误撞得开启了一整面裂山之墙!
------题外话------
写得我真是头昏眼花…男主你在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