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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一大清早就听到祝妈妈在外面不停叫唤,胡乱收拾下又披了件外衫才将人放进来。
“一大早鬼吼鬼叫什么?”
“二夫人,卧薪斋那个养鸟的雀儿死了,昨晚上投了井,尸体刚被发现。”
王氏大惊,“什么?”
祝妈妈脸上的皮肉全皱成一团,像哭又像笑。“听说,听说是被老太爷坏了清白。”
“那个混账老东西。去看看。”
祝妈妈见夏花和冬雪还愣在那,用力掐了一把夏花的袖子,骂道:“死丫头,还不给太太梳头发。”
屋里正说着,二老爷回来了,一声令下。“你们先出去。”
三个下人快步下去了。二老爷的脸色少了一贯的从容,抄着花几上一杯冷茶水灌到喉咙。
“那件事成了,正四品的通政司副使。”说话间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这两千两你收着。”
王氏狐疑,“真的升四品了。这银票是哪来的?”
“成浩然马上要丁忧了。我上次去找老太太说想挪动一下到吏部,老太太给了两千两。后来岳父说还是待在通政使好些,银票没用上。你收起来吧。”
王氏大喜不已,忽然又想到卧薪斋那边的事,露出愁苦之色。
“怎么了?”
“雀儿死了,说是被老太爷坏了清白。”
二老爷的面色变得沉重,这个雀儿可是他买进来的。“怎么这时候出这种事?你快去看看,一定要把她爹娘安置好,怎么赶在这个关口……”二老爷早已习惯老太爷的各种胡闹,他只是遗憾这事情的时机不对。
翠园的桃花开满了院子,或红或粉的花瓣洒在甬道上,铺作一层天然的花瓣地毯。里面的仆人疾走生风,惊得两旁的桃树又“扑簌簌”掉落了一阵。淡淡的香气弥漫,却遮盖不住满院的仓皇。
担忧老爷的仕途,二夫人更无心欣赏这桃花,紧赶慢赶去了卧薪斋。雀儿的身子已经开始肿胀。她走到老太爷屋子门口,透过门帘下方,看见里面到处是破碎的瓷片,遍地狼藉。老太爷躺在那,面色乌青,仿佛受了天大的气。
可不是嘛,他都没真正碰那个丫头,只是叫她帮自己揉一揉那处,便要死要活,真是晦气至极,晦气至极。
“滚,都给我滚。”旁边的几案和靠床的多宝阁空空荡荡。老太爷没有东西可砸,揪住身后的靠背团子朝着门口扔过去。没有丫鬟在跟前伺候,没有一个人理他。这些人全都当他是三岁小孩,随便给点吃的玩的,随便放些人应付着服侍,哄着他骗着他。她们把这侯府骗了去,现在不管他了。混账,混账,他是老侯爷,是这府里的主人,她们居然敢这么对他。
王氏不进门,只躲在帘子外头冷笑,砸吧,多砸点,你砸的越多我得的银子越多。见到头顶双螺的秋悦,正要喝斥她,那丫鬟主动进屋收拾起来。王氏这才呼了口气,转身去打听那个雀儿的家事。
秋悦是老太爷专门从松鹤堂要过来的,平时负责老太爷的一应日常,吃喝拉撒换衣服翻身子。小丫头们都服她。见到她,老太爷面色松快了些,气势仍旧汹汹:“秋悦,你去告诉老夫人,让她将这帮不中用的奴才全部赶出去。”这个秋悦是个听话的,他真正受用过的。
“老夫人方才晕倒了。奴婢去给您倒杯茶润润口先。”老太爷吼叫了大半天,确实觉得嗓子干痒。
屋里什么茶具都没了,秋悦便从隔壁拿了一个茶吊子,一个茶杯,倒出来的是丫鬟们喝的凉水。老太爷喉头一滚,一杯凉茶下了肚,觉得解渴又喝了一杯。
须臾之间老太爷觉着乏了,叫秋悦扶着躺下。他还想再教训这些奴才,没力气了,只好留着下次了。
松鹤堂那边,曼烟忧心忡忡守在老太君床前。春喜方才送走了张太医。
“方嬷嬷,祖母究竟因何事怒急攻心?”曼烟一直盯着老夫人的身体,这些天情况明明有所好转。
方嬷嬷满脸无奈,“老夫人心里愁啊。庄子上的收益一年不如一年,春祭的恩赏一下来就打了水漂。府里的进项除了二老爷一点子俸禄和铺子里的租金,完全是坐吃山空立地吃陷。出项却是花钱如流水,二老爷外头的打点,府里新进不少丫头小厮,几位小姐哥儿大了还得加盖院子,后面流出去的银子更多。太老爷留下的家业之前都被老侯爷败得剩不下多少,这几年又拉扯着族里,老夫人早就开始动用嫁妆了。”
曼烟有些惊疑,竟到了这种地步,那祖母还同意她做的那些决定。府里新添的丫头,东边请来的园艺师傅,还要买花买苗,这些都不是小钱。顿时心头沉重不已。
“再加上今天这一桩……诶,老夫人!”
方嬷嬷惊叫一声,曼烟以为祖母醒了,回过头发现,祖母还是如同方才那般昏睡。她还打算仔细问问,方嬷嬷却急道:“三小姐,您先回去吧。这儿奴婢看着,您只管安心,老夫人一醒奴婢就着人去通报。”
曼烟瞄了一眼床,老夫人的被子似乎往下挪动了。祖母这是醒了,要赶她走。见方嬷嬷踱步如热锅上的蚂蚁,曼烟便先行离开了。想知道的事情,她自然能知道。
老太君确实已经苏醒。她不愿在此刻面对曼烟。她躺在那,不知道在看什么,仿佛瞬间苍老许多,之前的精气神忽然就如晨间的烛火,吹一下就灭了。默然许久她才开口。
“烟儿走了,我不想她听这些腌臜事。”她顿了顿,“这些天就寻摸一户清净的人家,将皇上赐的那栋小宅子租出去吧。”
方嬷嬷不敢多言,“是。”
“都是我做的孽啊,这是第几个了?这些小姑娘们,一个一个原本水灵灵的,都葬送在这个腌臜地方。为了我的儿子,为了我的孙女,我还要辛辛苦苦守着这个腌臜地。有时候,我真想一把火将它烧了,烧了……咳咳……咳咳……”老太君一激动,又开始咳嗽起来。
“春喜,秋悦,之前的夏莲冬青,一个不放过,一个都不放过啊。我这辈子怎么会嫁到这个府里,为什么啊?”老太君瞬时悲从中来,泣不忍闻。
“老夫人,您没造孽,造孽的是老太爷。您何苦为了那个人折磨自己?”
人生难买早知道,她不是没想过自请下堂。可若是被休弃,她的那些子侄们还如何嫁娶。老太君知道悔也无益,幽幽说了一句,“你去那个雀儿家看看,好生安抚。”
老太君虽然不愿让孙女知晓,但曼烟已从铃铛木鱼的言语神情中知道了雀儿的事,也知道为何松鹤堂的丫鬟少了。她胸口暴风骤雨,这样的祖父,真是亲痛仇快。不是摔断腿了吗,还这么有性致。文不能提笔,武不能上马,内不能解忧,外不能扛仇。这还是男人吗?这就是个猪队友吧。
“那个雀儿是做什么的?”
“在卧薪斋养鸟的。”
“她会养鸟?什么鸟儿?”
“二老爷送过去的一只红嘴儿鸟,需要专人饲养,二老爷就特意从外边买进了雀儿。卧薪斋的人说她不用伺候老太爷,只伺候鸟。”
只伺候鸟都跳井了,伺候人的岂不是更活不了。二叔可真够孝顺的。曼烟蓦然对二老爷有了一种厌恶之感。本来就是,老太爷腿都断了,就让他躺着别折腾了,弄出这些花样干什么。
嗯?干什么,二叔想干什么?
灵感常常来自不经意间。曼烟抛开心底的腹诽,大脑追随那一道灵光而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二叔有所求?所求为何?肯定不会是爵位。爵位老太爷说了不算,要看皇上那。不是爵位,会是什么呢?也许老太爷那还有银子,或者什么其他重要的东西。这倒是可能。
曼烟仿佛找到一点思路。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二房,只要老老实实不争不抢,大家维持着现状相安无事,曼烟仍可以视他们为家人;若是非要争,那她只好当多一个敌人了。对付敌人,自然要团结敌人的敌人,以及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祖母是这样做的,她只需跟从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