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番外三：成氏一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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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瑛将一份打印装订好的文件放在梁天面前，梁天拿起来,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从嘴角到眼角都是抽的。
“这是什么？”他不可思议地问。
“关于会见双方亲友的方案。”成瑛淡然脱俗，“我认为题目应该写清楚了。”
梁天黑线：“我看到了……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弄成文件还打印出来？”
“你比较习惯看PPT？”成瑛疑惑道。
梁天被打败了，认命地翻开文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长长的表格，每一个项目都写得简洁清晰明了，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这是一张为了结婚而制订的倒排工期表。
结婚？！
梁天看到这两个字时不可思议地睁大的眼睛。
“是的，结婚。你我已经共同生活了一年，没有发生什么大矛盾。所以我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可以进行登记取得法律上的正式认可了。如果你有不同见解可以提。”成瑛平静的眸子中有奇异的火光摇曳着。
梁天单手托腮歪着头。
这是,求婚？
谁家用倒排周期工作计划表求婚的啊，摔！
“那你觉得应该用什么？”成瑛虚心地请教。
梁天望天……好像，其实，也确实……说不出什么来……他又不是女的。
于是成瑛拍板：“那就这样定了。”
计划表铺展开来，第一项——双亲见面。
按成瑛的说法，由于双方圈子没有交集，所以当确定关系后首先要通知的是双方亲属。
“你有需要告知的亲人吗？”成瑛问。
梁天怔默了一下，目光渐渐化为黯然。然后他蓦地想到，成瑛似乎从来没有问过他的身世。
成瑛敏锐地察觉了梁天的安静，对于梁天的身世，他只知道是未婚生子，母早亡父不详，十几岁开始就靠左邻右舍帮衬着长大。
“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只需要知道是否有需要告知的亲人就好。”成瑛语气柔和，无丝毫勉强，话语中满是关心与令人信赖的坚定。
梁天突然觉得心里酸酸涨涨的难受，捏着的指尖微微泛白，却松开了微蹙的眉头：“其实也没什么，陈奶奶身体不好，就别给她添乱了。”他的眼神渐渐沉寂了下去，“每年清明我会去看我妈。”
成瑛看着他缅怀，默然转开了视线，拿笔在文件上勾了个标记。
年三十的上午，成瑛带着梁天踏上回本家的路。一路上，梁天都走得有些心不在焉，要不是成瑛一直注意着，险些让他跟丢了。
“你不用这么紧张，像平时一样处事就可以，不必太刻意。”
从耳边传来的声音终于让梁天回过神来，他猛然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一双黑色的眸子，眼中深埋温柔。
“你的家庭，不反对吗？”他犹豫地问。
“我们已经就此问题达成了共识。”成瑛凝视着他，淡淡的开口道。
“真的？”梁天明显不信，虽说现在社会承认同性婚姻，便在他的印象中，越是世家大族反而越是保守。
成瑛大概清楚他在想什么，于是换了种方法问道：“你希望他们反对？”
“当然不是。”
“你为什么觉得他们必须要反对？”
“反对才是正常的吧。”梁天白了他一眼。
成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半响，缓缓开口道：“他们是我的家人，所以不反对很正常。”
梁天动容，有这样通情达理的家人，是多么令人感动的事。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感动早了。成家人不反对不是因为包容，不是因为被他们的爱情感动，而是因为，他们一家子都是奇葩！
成氏本家那连绵的庄园让梁天微微有些失神，但是当他看到成瑛始终静待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随着成瑛步入庄园，如同走进了古装片场，雕廊画洞，古典雅致，入目皆是花团绵簇的桃幅装饰，处处体现着过年的氛围。无处不在的背景音，播放着《春节序曲》《喜洋洋》等传统乐曲，间或有鞭炮声响起，空中时不时还有烟花渲染。
梁天惊疑地看着自己身边一挂鞭炮炸起，却发现没有半点硝烟。
“这是？”
成瑛瞥了眼道：“全息影像。”
梁天又指了指天上的烟花：“那个？”
“一样。”
“为什么要放这个？”
“营造过年的气氛。”成瑛边说边将一套衣服递给他。
梁天还沉浸在成家在整个庄园播放全息影像就为营造气氛的大手笔中，抖开衣服一看再度吃了一惊：“古装？！”
“做戏就要做全套。”成瑛已经穿戴好自己的那件。纯手工的汉服剪裁得体，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完美的身材比例，上面流光溢彩的暗纹刺绣精致非凡，几乎比得上博物馆陈列的古董。
梁天觉得自己看呆了，这样的环境，这样的装扮，他觉得自己面前已成画卷，成瑛宽袍广袖，身姿飘逸，举手投足，就像画出走出来的一样。
见他发愣，成瑛体贴地走上前：“我来帮你吧，第一次穿很不容易弄好。”
成瑛手法熟练地解下梁天的外衣，将白袍为他披上，一番整理装扮后，整个人已焕然一新。梁天果然是最适合白袍的人，他俊朗而深刻五官在古装的映衬下更加亮眼，成瑛仿佛看到了游戏中所向披靡的白衣剑客自在天。梁天第一次在现实中穿这样的衣服，忍不住学着游戏里那样，将头一扬，摆了几个POSS，半眯着眼睛，嘴角微微翘起，透出一种狂肆轻邪。
“二哥。”少女清亮的嗓音欢愉而起。
成瑛只是微点了下头，梁天却觉得眼前一亮。只见成珂身着绣了百蝶的长裙，婷婷玉立，挽着的发髻上是全套头面，即青春洋溢又贵气逼人，犹如公主一般。
成珂也看到了成瑛身旁的梁天，弯弯眼，嫣然一笑：“二嫂。”
梁天见到美女的赏心悦目的表情裂了。
成珂歪歪头：“二哥的伴侣当然是二嫂啊。”
梁天一叉腰，哼声道：“叫哥夫！”
成珂眨了下眼，矜持地后退一步，端庄地正色道：“非常抱歉，汉语里没有‘哥夫’一词。”
梁天：“……”
成瑛静静在一旁，绽出低沉的笑意。
“起一卦吗？”不等梁天尴尬，成珂将白嫩的小手举到身前，手心里躺着三枚黄澄澄的铜板。
“这是什么意思？”说到算卦，梁天只知道抽签和盲人算命。
“这是金钱课，是用易经测算的。”成珂简单介绍了一下测算法则。
梁天听得一知半解，被本卦、之卦、老阳转阴、老阴转阳什么的弄得一头雾水，可是在漂亮的小姑娘面前又不愿丢面子，于是故作清高道：“你还信这个？”
成珂一双妙目一转，顾盼生辉：“我信不信不重要，算的人信就好。”
梁天得意地道：“我要是不信呢？”
“那我还有后招。”成珂灿然笑道，仿若天下间所有的光华皆注入她眼中。她从身后取出一本书——《心理侧写应用》。
梁天被这高大上的书名唬住了。
成珂放下书，微一颔首：“感谢您的参与。”
“把破坏气氛的东西收起来。”冷冽的声音插过来，声线优美华丽，却如同浸了冰雪，方才其乐融融的气氛被一扫而空。
梁天挑眉看去，那是一个与成瑛有几分相似，却更加盛气凌人的英俊男子。比起成瑛的淡然清逸，这个男子则要冷酷得多，也更加具有属于上位者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的气势。如果说成瑛是因为看不透而让人忌惮，成瑾就是令人望而生畏，不敢怠慢。
成珂心里叹了口气乖乖地回房间把书放下，感受到梁天的视线，成瑾冷冷地回头瞥了他一眼。
“大哥。”成瑛点头问候，梁天也跟着一礼。
成瑾端坐在红木长椅上，以审视的目光将梁天从上到下看过一遍，转过头去对成瑛道：“你们离婚时我不会手软。”
“你……！”梁天心中腾起一丝怒火，看在成瑾是成瑛兄长的份上，他能理解自己被蔑视，可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讽刺。
成瑛抢先一步上前：“所以，不会有那一天。”
成瑾深深地看着成瑛，一个高山仰止，一个深不可测，两兄弟的对视直如海天相峙。片刻后，成瑾别开头去，成瑛示意着梁天向里院去。
“你生气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成瑛当即立断，从不会把问题留到下一刻去解决。
“你大哥觉得我们长不了。”梁天斜睨着他。
成瑛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你听错了，大哥的意思是，如果我要离婚，就让我好看。”
梁天：“……”
这要怎样的大脑回路才能把话说成那样？！
二人穿过前堂来到后院，后面的建筑结构比前方更加开阔，在一处水榭歌台上，晚宴主桌就设在此处，八仙桌、太师椅，按人数左右排开，也丝毫不嫌拥挤。亭台前，全息图像在此交织，形成一处舞台模样，被满园姹紫嫣红包围其间。
而看台上的布置，这里一会要播放的是——京剧？！
“你们家人喜欢听戏？”梁天问道。
“不喜欢。”成瑛淡定摇头。
梁天大囧：“那还看？”
“因为春节要保持文化传统，就像有些东西学了用不上是为了陶冶情操提升素质一样。”一个高挑的女子从戏台对面走来，那女子明丽张扬，充满成熟丰韵，一身紫色的盛装更是高贵典雅。她走得如雷厉风行，虽长裙盖脚却没有磕绊，行走之间亦不会将脚面露出，只这一个姿态就显出深厚的底蕴。可偏偏，说着这么直白的解释。
堂姐成瑶正是负责布置的人，向二人点了下头，就又投入到准备工作中去。
“你们就没人提不同意见？”梁天眼巴巴地望着他。
成瑛不明所以：“又不耽误吃饭。”
梁天再度无语了。
当晚宴开始之后，梁天终于见全了成家所有人，应该说是嫡系一支的所有人。正中间是成老爷子，左侧是成瑛的大伯一家三口，右侧是成瑛一家四口再加上梁天五人。成瑶堂姐结婚有子，但她的丈夫和儿子是在婆家过年，并不出席。因为对于成家人来说，过年是必须完成的一个仪式，要召开家庭会议布置一年的工作，不需要外人参与。如果不是梁天应该见见成家人，成瑛也不能把他带来。
晚宴十分丰盛，集合了南北大菜满汉全席，令梁天大开眼界。可成家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耳边又都是咿咿呀呀听不懂的戏曲，这顿饭吃得真是相当憋屈。
晚宴后，成家人全都是说到做到的，说开会就真是在开会。成老爷子先发言讲原则讲思路，然后每个人都取出自己准备好的材料挨个进行上一年总结和今年汇报，接着还要进行讨论。成瑛也同样，一拿拿出好几个文件夹。当时听完成瑛的解释后，梁天还觉得不可思议，但现在他表示这么奇葩的年会自己是没有兴趣再参与了。
汇报按长幼排序，梁天听得都快睡着时才轮到成瑛，然后成瑛第一个工作计划就把他给炸醒了。
成瑛本年第一个重点工作是——结婚。
成老爷子翻着成瑛递交的结婚计划书，看上面条理分明，内容全面，具有可操作性，很爽快地点头：“好吧，结了婚你们也好做该做的事，年轻气盛的，也不好总憋着。”
梁天足足愣了一分钟才明白成老爷子说的是什么意思，脸上登时就红了。可看成家人一个个的，就连未成年少女成珂都是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真是大开眼界了。
结婚一事全票通过，成母道：“决定了结婚日期，那么按照惯例的人也该安排下去了。”
“那就按惯例办，就不用讨论了。”成老爷子截住话头。
“父亲，是这样的，”成父将话接过去，“按照惯例，对同性情侣，也应该安排同性。可小二虽然自称是同性恋，但他以前其实无论男女都未交往过，我认为也需要安排异性给小二，才能看出他到底是不是完全的同性恋。”
梁天本来还听得晕头转向，这一刻猛地抬起头来，目光中有火花闪现：“对不起打扰一下！”他忘记了拘束，甚至站起身来，“如果各位长辈不同意，也不用大费周张了，我现在立刻离开！”
成瑛猛地抓住他的手，生怕他真的就这样离开：“不是你想的那样。”他那依旧平静的脸上，淡漠的玄色眸子中，卷涌着从未有过的焦急。
梁天冷静了下来，成家人的思维方式与常人不同，他早就有领会了，这些说不定真是他误会了？他慢慢坐下来，等着成家给他的解释。
“小朋友还真是年轻啊。”成老爷子呵呵笑道，“这事没啥，就是根据你们俩的性格安排几个人，在你们遇事最容易被人趁虚而入时走到你们身边施行勾引，如果扛住了，那你们之间的感情就会增加一分，如果没守住，对方负责把证据留下来，留着打官司用。你们都没经历过事，只有千帆阅尽才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才能懂得珍视眼前人啊。”
最终，这次成氏家庭会议，是在旁听梁天的囧囧有神中落下帷幕。会议后，成家还有按规矩进行的祭祀、守岁等活动，全都按步就班地一一完全，一丝不苟，等到终于完成可以休息时，简直都要累瘫了。
梁天与成瑛躺在同一张床上，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身体也很疲惫，可被这一屋子大小奇葩摧残了一整天，梁天一点睡意也没有。他想这一天听到的见到的所有，不由得问道：“你们家那规矩真的……你会不会以后又觉得自己也可以喜欢姑娘？或者，你会不会觉得还有别人更合适？”
成瑛张开眼睛，目光柔和而坚韧，淡漠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驱散了所有疑虑：“我知道自己不会与女人结婚，我甚至觉得我不会有喜欢这种需求，但现在挺好。”
梁天缓缓转过身来，深深的看着他，黑色的眸子中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闪过。
“你呢？你以后会不会离开我？”成瑛眉头微蹙，道，“你是个追求自由的，也许会有一天觉得这里的束缚。”
梁天嘴角撇出一丝笑容：“答应了你我是不会后悔的。”
第二天，成家新年程序继续，成老爷子和成珂坐阵庄园接待访客，其他人各有任务，四散开去四处拜年。成瑛约了顾越鸣在一处会所见面，见完家长，他要把梁天正式介绍给自己的朋友。
当顾越鸣与梁天面对面时，很是目瞪口呆了一阵。
“我以为你是知道的。”成瑛不解。
顾越鸣无意识地点着头：“我是知道他是谁，但我真觉得你们两个成不了……”
“哦？”成瑛挑眉。
顾越鸣一摊手：“既然你都决定了，其实我怎么认为一点也不重要。”他定定地盯着梁天，“怎么样王座大人，咱游戏上跑几圈？”
梁天也知道了眼前的人就是那个ID人生大赢家，当下也不客气：“好吧，就小小地指点指点你！”
接上会所提供的游戏仓，三人登录了阔别以久的【仙侠世界】。自在天所在的地方，正值游戏出现特殊场景的状态，满眼都是白色的雪，阳光照射下来，晃得人张不开眼。可树上却是绽放一树的白梅，放眼望去，白皑皑的，满树华光，如入云端。
“你不是喜欢女人吗？怎么会和老大在一起？”人生大赢家乘着灵兽呼啦啦落在他面前，视线狠狠地落在他身上，“你真的喜欢他吗？还是就贪图老大的家境？”
这话够直白，够不留情面，但自在天并不反感，因为这样说的才是真正的好朋友。
他洒然一笑，一双眼睛斜斜一挑，顾盼生辉，流光溢彩：“菜鸟这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公事公办似的，除了我这种高手，谁还受得了他？”
人生大赢家一噎，却又无可辩驳，只得愤愤地放下狠话：“你要是敢对不起老大，我不会放过你的。”
自在天一动不动的站在树下，远眺天空，晨曦微照中，洋溢着勃勃生机：“不用你，我自己都不会饶了我自己。”
四月里春日的风温暖怡人，带着几分燥意，而在步入墓园之后，却是陡然一清。满眼绿色间，一座座墓碑伫立，风拂过树叶间，发出浅唱低吟。阳光透过树叶投射下斑驳的影子，形成了金色的光斑，柔和而耀眼。
成瑛陪着梁天为一座墓碑献上花圈，照片上的女人美丽娴静，着上去清纯无暇。
好像有默契一般，谁也没有说话。
梁天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背对阳光的身影，给人一种过于沉郁沉寂的感觉。半晌，在成瑛看不到的地方，他开启双唇，无声地说：“我没想过家是什么样，但现在这样挺好。”
他转过去，对上一双熟悉的黑眸，眸中映出他的影子，然后那双沉静的黑色眸子里温润而柔和光芒，深深地刻入了心里，再也无法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