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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密的丛林间,隐约有一少年行走,步履轻松,神态自若,走的虽然不紧不慢,眨眼功夫就消失在视线尽头。
茫茫荒野,只此独行。
细看他眉目,确是齐明。
“差不多就到这里吧。”齐明走到一棵参天大树下,忽然停下了脚步,一边喃喃低语着,脸上的诡异符文逐渐消融,瞳孔的血色也变淡直至消失不见,“你可得好好活着啊……”
话到最后,已是呢喃,几近不清。
齐明的神色愈发疲倦起来,眼神逐渐惺忪,忽然像是再也承受不起上眼皮的重量似的,两眼一合,脑袋耷拉了下去,站在原地就此不动,像是电池用尽了的机器人。
被鲜血浸透的衣衫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肌肤上,血滴顺着他的手臂一路流至指尖,摔落在地上滴答作响。
风吹林动,落叶打着旋儿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仿佛是被落叶的重量惊动了似的,齐明忽然浑身微微一颤,逐渐有了动静。
又过了半晌,齐明忽然睁开了双眼,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奇怪的神情,动作很是娴熟地将上衣脱了下来,将衣服上粘稠的血液拧了个干净。
“这次又杀了多少人?话说刚刚那个要跟我干架的谁来着……好像叫山鬼?那些冤死在我手里的,到了下面以后记得找他啊,我也是无辜的啊……”齐明颇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话说回来我的手镯差不多已经……咦?”
赤着上身的齐明忽然眼神一凝,看向了自己正拧着衣服的双手……确切的说是右手。
原本套在了右手手腕上,那块即将被血丝注满的手镯,忽然不翼而飞。
“不见了?”齐明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右手,左右看看,又不信邪地在脸上蹭了蹭,确认这手镯是完完全全地消失了,而非匿物隐形之后,终于忍不住出声惊叫道。
虽然这些天里,齐明天天对着手镯发愁,恨不得把手剁下来也不想看见这只手镯。这会儿手镯忽然消失不见了,理论上应当是解决了困扰齐明已久的一大烦恼,但他脸上却丝毫不见喜悦之色,反而露出了一抹凝重。
事出反常即有妖,血镯忽然消失,其中另有什么曲折,齐明一概不知,哪里放得下心?
还不等齐明思虑手镯凭空消失一事,抬头时看到了眼前的这颗树,目光顿时为之一凝。
这是一颗存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古木,十个齐明也合抱不过来的参天大树,即使是在这片生机蓬勃的原始森林之中,也称得上是罕见之物。
这样的大树,齐明两世加起来也不曾亲眼见过,只是此时此刻,吸引齐明的原因却并不在此。
半晌,齐明原本紧紧皱着的眉头一分一厘地舒展开,眼角嘴角都流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好。”齐明忽然笑了一声,忽然唤出了体内的宝贝葫芦,朝着这棵树上狠狠一拍,随即转过身子挑了个方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身后那棵参天大树的树干上,赫然刻着几个刀劈斧砸的凌厉大字。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落款没有名字,只是画了个葫芦。
在这句话的周围,歪歪扭扭地刻着不同字迹的箭头。
有的箭头极宽,刻痕中间深两头浅,是个V字形的凹痕,像是被锐利的岩石刻出来的图形。
有的箭头像是生长在这棵树上,天然生成了这个形状。
有的极细,极深,和上面的字迹如出一辙的锋利,入木三分。
有的箭头干脆就是一片焦黑,勉强摆出了个丑陋图形,乍看上去毫无图形可言,仔细看看却能看出轻重方向。
这四个箭头之下,今日随着齐明的到来,又有新添。
是一个极标准的葫芦形状的凹坑。
葫芦口朝下,沿着地面所指的,赫然是齐明消失的方向。
……
空中高台,主持席上。
原本那个聒噪不停的乌鸦不知何处去了。
比赛仍在继续,主持席却空空荡荡,实在太不像话。
观众们却对此并无丝毫不满,仍然情绪高涨地仰头注视着空中的一幕幕荧屏,正为着自己看好的血斗士们呐喊助威。
若是还有什么与先前不同之处,大概就是原本齐明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一点粉丝,这会儿出奇一致地转而开始支持起了别的血斗士,擂鼓助威摇旗呐喊,热情丝毫不减。
先前什么被推崇备至的“小魔头”,竟再无一人提起,仿佛从未见过此人似的,弃之如弊履……或者说,唯恐避之不及,仿佛成了什么忌讳。
高台之上的更高空某处。
比起下面的人声嘈杂拥挤热闹的高台,这里显得极为冷清。
许许多多风格迥异的小小王座,别致的样式仿佛是宣示着主人的身份似的,错落有致分布在了各个云头。
若是在这里看向那些荧幕,目光或是平视或是俯视,但总算不用再仰着脖子,视野极开阔。
某个样式怪异的王座上,一个绝美的宫装女子慵懒地斜躺着身子,目光正饶有兴致地盯向了空中的某一处。
她的王座背后,有四对刀戟般凌厉的枝杈向着王座的两翼伸出,王座顶上镶着八颗猩红的血钻宝石,分成双行排列,一边四颗,就像是一双双狰狞血腥的恐怖邪眼,正打量着周围的天地,择人而噬。
王座下铺着华贵的深红色宫廷地毯,从王座一路铺到了云头。
一只丑陋的乌鸦正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双手平直伸前伏倒在地,深深地低头埋脸,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他埋头处,深红色的地毯颜色更深。
“查到了?”宫装女子语气略带着好奇,颇有几分急不可耐地问道。
乌鸦嗫嚅半晌,从怀里颤颤巍巍地摸索出一张羊皮纸,蹭着双膝在地上扭动身子上前,沿路的地毯上留下了更深的红色印记,头也不敢稍抬半分,双手捧着羊皮纸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宫装女子神态慵懒地接过了羊皮纸,凤目微动,很快便将这张纸上的内容一扫而空。
“血蜈?”宫装女子微微一愣,“他不去替他儿子报仇……”
话到此处,忽然打住。
乌鸦精颤抖着身子,大气不敢出,场面一时沉默下来。
半晌,宫装女子忽然轻笑出声:“原来是他。”
“这么说来,倒是理所当然了……”宫装女子脸上微微漾起一份笑意,忽然转眼看向了乌鸦精,“你不用怕,本王一向言出必践,不会取了你性命的。”
乌鸦精不敢说话,身子一颤,又低了三分。
“行了行了,你退下吧。”宫装女子看他这幅窝囊样,也觉得没趣,挥手就打发了他。
乌鸦精连连称是,却也不敢起身,连滚带爬地飞也似的逃离了这片云头。
这番走得匆忙大意,隐约能看见他那张鸟脸,独独缺了张鸟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