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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年,光绪二十六年,朱利安老头回国了。
大清帝国借义和团想要扶清灭洋,百姓与洋教堂的纷争激化,虽然在南方,受到洋人扶持的汉人区域受到的冲击不大,但是朱利安想要促成的修路,开矿等事宜变得更加没有希望。加上德皇发表了言辞激烈的反华讲话,意味着八国联军侵华已经迫在眉睫。朱利安老头也只有回国一条路可以走。
为了不上朱利安这个还算尽责的老师的空缺,张春从大班中抽了两个学习成绩好的女孩子一边继续学习,一边带小班的孩子。张春的精力转向中班和大班。不过云龙镇蒙学堂来了一个据说很有后台,留学过日本的学生当老师。
这个人叫顾明,袁芳三哥的同学。
顾明是江苏人,父亲在上海的商行做得很大,比袁定国早一年去的日本,读的是陆军学院。回国后,顾明的父亲在张之洞门下托了关系。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受到张之洞的重视,而被派了一个闲职。顾明一怒之下,借口给袁芳送信,到了云龙镇。就被云龙镇蒙学堂聘请为了校长。
云龙镇的蒙学堂是百家巷的官宦人家资助建成的,请顾明当校长不过是因为各种复杂的关系,或者是要在顾明身上进行投资。实际上,云龙镇蒙学堂只有三十多个富家子弟在读书。本身也有两位老私塾先生。
加上顾明见到袁芳的时候,眼神就不太对了。所以就三天两头往张家岭跑。他是学军事的,所以对于张家岭护卫队的训练方法产生的兴趣。
张春不愿意浪费这位“大学者”,干脆以袁芳为“诱饵”,让顾明来的时候给中班上文化课。
这一年云龙河大旱,粮食大减产,河南灾民这次是拿着刀枪过来的。灾民和新建的新军发生了战斗,新军动用了大炮。灾民溃散,小股的灾民开始四处洗劫。河南灾民和本地山民合流,云龙镇受到了攻击,不过灾民没有攻进云龙镇,几大家族为了保护商业利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哪里。损失的是乡村,不过这次灾民没有杀多少人,只是抢东西。
粮食,致命的粮食被抢了,连云龙镇的粮仓也被抢了。云龙镇的商户们不怕,他们可以轻易从汉口调运粮食过来,所以他们没有守粮仓。匪患过后,粮食来了,但是粮价涨了三倍。
张春不禁怀疑,是不是粮商与土匪们一起合起来玩老百姓的。
因为张家独享了南河的灌溉,所以旱灾对云龙镇没有影响。小麦依然是大丰收,因为土壤肥力增加,以及小麦种子进一步地优选,亩产达到了五百多斤。算起来已经超过了张秀清能够记得的自耕农们最高的产量。
张家粮食丰收,一下子就成为了灾民们瞄准的地方。
不过张春在山民和湖匪中是“恶名远播”,所以开始来的可不是普通灾民,而是拿着刀枪的灾民。
枪声响起的时候,顾明,张春和袁芳都在教室里给学生上课。
三个人连忙将小班的孩子集中到了内院。然后带着负责后勤的女人和大班的孩子跑到南北门关上了城门。才跑上城墙。
这中间枪声并不密集。但是一直没停。
枪声传来的是金鸡岭的方向。不过山顶上的张家似乎也关上了厚重的大门,有人在屋顶上警戒。
枪声很零散,不在一处。
能够看见护卫队员们快速移动和伏击的身影,短兵相接也非常短暂,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张家岭的这些孩子都见过血,都见过父母亲人被屠杀的情景,所以对杀人没有任何不适应。连袁芳都只是咬着嘴唇,沉着脸。
顾明把望远镜放下时就吐了。
战斗持续时间很短。从发生到结束不到十分钟。六十多个土匪被杀。土匪们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甚至有些连土匪都没看到人就被子弹和弓箭杀死。他们本来就是灾民集合而成,没有死战的心思,于是就溃败了。
而此时拿着棍棒准备支援的南张村的成年人才刚刚跑到桥头。
六十多具尸体,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有些也不多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年。
这些人活着时也许很狰狞,但是死了,却充满了一种悲哀。
这些人中只有一半是被远程射击而死,一半是给护卫队员近身用匕首杀死的。他们手中都有棍棒刀叉等长兵器,也有鸟铳和步枪,但是他们没有机会开展反击。
护卫队员无论男女,身上都沾满了血迹,看来几乎每个人都杀了两到三个人。
收拾战场的是成年人。大多面无表情。
而二十个护卫队员默默地集中在一起,沉着脸。见张春背着丽质、以及顾明袁芳过来。只是叫了一声“老师”,就都没说话。
“这就是我们的国人,只要吃饱饭的人就能够单方面的屠杀他们。这样的国家怎么能够不灭亡。”张春叹了口气。
张春问:“顾先生,你是军人,给你这些士兵,你能做什么?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而是打日本人,打德国人,打美国人。”
顾明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该怎么办?”张天低声说。因为张天他们的战法特殊,只要是出手,几乎没有活口。但是这些人杀得让他们心虚。
“拿武器来的,就是豺狼,我们用枪支欢迎。拖家带口,走投无路的,让秀爷爷去问问,愿不愿意留下来。”张春冷着脸说:“做善事的前提是能够自保,你们的责任是守土。”
张春的决定让至少两百多已经变成土匪的灾民死在了金鸡岭和牛头山。
不过慢慢地灾民们知道,张家岭可以收留他们,条件是你不能带着恶意去抢掠。开始是一些实在走不动了的家庭绝望地倒在去张家岭的路上。他们纯碎是冲着“粮食”两个字去的。
张秀清带着强子和小荣过去把他们救回来。说能不能帮张家做事,张家管吃饱饭。
张家提供的工作机会都是有两个,一个是在窑厂临时烧砖,一个是把张家大院前后院都拆掉,修建一个比较正规的学堂。土围子里面,只有两个建筑比较成型的建筑,一个是粮仓,一个是卫生所。
以前保留张家大院,是因为为了防止最后一刻的抵抗。但是看样子,这种情况几乎不会发生。所以张春决定把张家大院拆掉,修建一个正规的幼儿园和蒙学堂。张家岭和金鸡岭有十八个两岁多大的孩子,还有五六个一岁多的孩子。张春觉得到了三岁,就让这些孩子全部到幼儿园进行启蒙和养育,毕竟张春的条件要比各家要好。
“以工代赈。”这是张春提出来的办法。
就这样,张家岭开始陆陆续续接收灾民,不过和张家岭以前受灾的情况一样,来张家岭的人,要么拿着刀枪,要么就是两三个大人带着一大帮孩子过来求一口饭吃。这些善良人们是来卖身的,条件是只要救活孩子,就把命交给张春。他们带的可不是只有自己的孩子,还有很多孤儿,甚至婴儿。
张家岭的孩子以惊人的速度增加,到襄阳道的新军过来围剿土匪时,张家岭接受了一百四十多个大人。但是却带来了四百多个孩子。
辛宝久在一队新军士兵来张家岭时,就看见了一片孩子的“海洋”。
张家大院没有了,幼儿园里是七岁以下的孩子,有三十多个。很多都还在襁褓之中,三个明显奶着孩子的女人和四个穿着学生装的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在带着这些孩子玩耍,也有一些泥猴子被强迫站在院子里洗澡。
小学堂都是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按照年纪分成班,六个班,每个班四十人到二十多个人不等。加起来有两百七十多号人。张家岭以前的孩子,成了这些班级的班长和班干部,区别很明显,不分男女,个头大,身体好,略带些匪气的就是了。剩下的都是病殃殃的灾民的孩子。
中学堂分成三个班,十二岁到十四岁。也有一百二十多人。
十五岁以上的,就算是劳力了,跟着大人干活,七八十人的样子。
幼儿园和小学堂已经修好了,除了教室还有宿舍。所以一大半孩子都住了进去,除了幼儿园有专门的大人带以外。所有的班级和学堂,都是张家岭的那帮小屁孩在管事,虽然有些打打闹闹,但是总体上不算乱,说得过去。
中学堂的教室和食堂已经完工,几乎把张家大院拆出来的材料用完了,宿舍建设开始用红砖。
除了中学堂,北门正在修一个较为简单,有点像军营,带训练场。
大人们和大孩子都住在卫生院傍边搭建的草棚子里。
“佛祖,这张大伢孟浪了,他养得起这么多孩子,恐怕是要破财了。”辛宝久对着新军的一个棚长说。
这个棚长正是以前来教了张春三天军事的新军教官。
张春岂止是破财,如果不是光绪二十五年没有卖出粮食,加上今年夏收,恐怕就要糟糕了。
中学堂和训练营修好后。张春为已经跟着自己学了近三年,对农学感兴趣的七个孩子专门建了一个农学堂。才开始安置那些灾民。除了被护卫队选中的十五岁以上的十多个孩子以外。其他的人一共有五十八户,那些已经成了劳力的孩子有父母地跟着父母,没有父母的各家领养。平均算下来每户都有五六口人,因为十五岁以下的孩子算是全部“卖”给张春的蒙学堂了,蒙学堂包了这些孩子所有的用度。不包也不行,实际上所有人的吃穿用度全部是张春的。
这些灾民被安排在了牛头山,那里单独建立一个村子叫河南村。这些家庭真的一无所有,走都走不动了。如果张春不收留,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到了这里,不仅能吃饱饭,还是一天三餐吃。孩子们能够读上书,因为南北门上都写着蒙学堂三个字。而且真的有老师在认认真真地教书。
让这些灾民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张春给每户按照南张村的规矩分了土地,牛头山的一千多亩水旱地总算是有人管理。
张志强也就是强子被派到河南村当村长,主要是按照南张村的建设经验带着大家修建自己的住所以及公共设施。
陈继祖给派到河南村当了小老师,并挑了二十个健壮的小伙子成立的民兵队,负责配合护卫队担任警戒和保卫的任务。
张春把牛头山的山林交给了他们就约定他们除了种地以外,保护山林是第一位的,不得乱砍乱伐。每年窑口跟他们定一定数量的木炭,要上好的木炭,烧木炭的窑由窑口的师父指导建造。允许他们采集蘑菇和木耳这些山货,也可以在山林里种植草药。山货和草药张家堡按照市价的七成收购。租子和南张村的佃农一样的政策。
整个下半年,张春都在安置这些难民。同时充当孩子们的老师。张春的“聪慧”已经传遍了云龙镇。袁芳已经教不了张春,反而很多东西还得张春来教。顾明也感到有些吃力,而且顾明还兼这云龙镇蒙学堂的校长。张凤兰和张扬氏就想着给张春再请一位先生。不过顾明说一般的先生也教不了,怕是要找留过洋的先生才行。顾明不能教,是因为他基本上算是一个军人,而不是文人。
张凤兰就托吴思诚在汉口慢慢物色。张凤兰对于这个弟弟是骄傲的不行。很多事情就是从张凤兰嘴巴里面流传出去。
张春的名声渐大就与张凤兰的吹捧有关,当然张家堡自己办蒙学堂和收留难民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