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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天佑拖了将近一年,才到了京汉铁路江岸机务段。
一方面鄂中与大冶的铁路需要招收一批工人,而京汉与汉粤铁路湖北段需要进行改造,铁路总工会应该要对此采取合作的态度,将工人合理分流。
实际上,当鄂中铁路工会合进来后,李震瀛他们的话语权就被削弱了,大量鄂中铁路职员的进入总工会,这些人至少也有专科文化程度。在很多大字不识的铁路工人眼里,那都是秀才级人物。可是这些秀才级的人物和他们一样在铁路上巡检,没有怨言,反而有一种骄傲。因为铁路就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他们的家里大多拥有土地,也有很多就在与林业局共同监管道路的林业站里上班,也有一些在道路附近的工厂里上班。一家人男女都在工作,农田里的收入也不差。生活不是京汉铁路工人能够比的。所以李震瀛鼓动起来的工人体系直接崩溃了。
新的铁路已经不是单纯的铁路,应该说是一个大型的交通体系,与地方经济相容的交通体系。工人们很容易融入这个体系,农业、林业、工业、商业、服务业、辅助行业等工作机会很多。
李震瀛无力抵抗如此巨大的诱惑力,所以只能选择服从。
一些有知识的工人进入技校,一些有技术工人直接进入铁路系统。大部分没有知识,也没有技术的养路工。装卸工等等全部加入到了建设大军。一些工人的家属分得了田地。一些年轻女子也进入了培训学校,湖北自治政府提出的口号是男女平等,人人有工作。
鄂中已经运行的客运列车上。女服务员同时也是女列车员,维护管理着列车上的一切,而列车先进豪华得让只见过闷罐车的李震瀛头晕。
其他工会成员很快就分走了,李震瀛成了一个建筑工段的段长,开始组织工人在新分下来的十多个技术员和学生的带领下进行铁路改造。
由于铁路两侧就是隔离带和公路,李震瀛眼看着一个个乡村和工厂在这个道路系统上冒出来。一个个客运站和货场在修建。铁路不是一条,而变成了两条。一些地方甚至是三条四条,这是新铁路的准备的。
李震瀛总算知道了。湖北政府要用铁路替代马路,铁路两旁的不是马路,是人行道。
11月9日,孙中山通过马林给张春稍了口信。说既然国共合作,改组国民党,湖北也还是非常国会旗下的靖国军。孙中山想在国民党改组之前见张春一面。孙中山不畏艰险,一心革命的一面表现了出来。
这让张春也不得不佩服。
由于张春与中央执行委员会形同分裂,张春占领武汉后对于工人运动虽然不是遏制,但是实际上瓦解掉了京汉铁路总工会。湖北铁路总工会中央执行委员会根本无法控制,湖北所有的工厂也都是新民大学的学生们控制。
这些学生奉行的虽然叫做社会主义学说,但是实际上已经演变成以系统经济社会学为主的科学社会主义学说。他们没有否认马克思对于社会阶段的划分。但是认为共产主义只是理论,没有经过实践的检验。推断的社会形态与社会运作方式并不可靠。这让苏共非常生气。
不过马林说既然国民党都可以联合,为什么不能联合张春?
马林一直在各方游说,维持了中共表面上的统一。当然也促成了孙中山要联俄联共改组国民党。
马林知道自己不得张春信任。所以又促成了孙中山与林长民的一次会见。林长民的国民外交协会在各国以及国内各势力有着很好的声誉。尽管林长民和张春有政见之分。但是萨斯贸易公司在湖北境内有好几个点,林长民与梁启超私交甚密。
张春对于梁启超的尊敬是大家都看得见的。所以马林除了自己给了张春一封言辞恳切的信件外,又托林长民向梁启超说情。马林哪里知道林长民本身就是张春下的一副暗棋。
事情七弯八绕,张春感到好笑。
孙中山能来武汉当然最好,无论怎样,这都是推动中国革命。被称之为国父的人物,不见那就可惜了。
本来孙中山要用永丰舰硬闯长江。以示自己的胆气。但是林长民建议说,为了安全,还是乘坐萨斯公司的游轮秘密前行。
12月5日,由于武汉三镇都拆得七零八落,所以孙中山在大冶就提前上岸。
张春、梁启超、詹天佑在码头迎接他,都十分低调。因为需要考虑孙中山回去的问题。
随同孙中山的只有宋庆龄和廖仲恺夫妇。由于张春与苏共的紧张关系,马林和越飞都选择了回避。林长民自然也陪同着。
“西塞山前白鹭飞,这里就是西塞,老百姓把它叫做鸡头山。这里叫做龙窟寺,传说很多,不可尽信。吴头楚尾,从来都是征战之地。”
张春特意带孙中山一行到了龙窟寺。
“龙窟寺,从唐朝的时候就有了,毁了建,建了毁。现在的建筑是刚刚修复的,主持修复的是梁先生的公子梁思成,他在美国读了很多年书,宾夕法尼亚大学研究院读到了硕士。很年轻的硕士。”
宋庆龄挽着孙中山的胳膊,大概很少有这种闲适的时候,所以笑得很开心:“看不出来是刚修复的,还以为本来就是这样。”
张春哈哈一笑:“外面很多人骂我,比如苣苳先生。我在荆州也好,在襄阳也好,都拆了很多人的房子,卖了很多人的地。在武昌和大冶也是一样。龙窟寺就是用这些古建筑材料休息来的。这里的砖瓦没有两百年。也有五十年。苣苳先生的女公子说要修旧像旧,有机会孙先生可以见见,是新民大学的才女。”
“为什么要拆房子?”大家都知道张春这样说有深意。但是只有宋庆龄问了出来,毕竟她还太年轻。
“有些房子,比如这龙窟寺,西塞山,带有的是一种文化,是一种精神,是中国几千年的血脉。可是有些已经腐朽了。衰败了。我第一次到武汉,见到的是长达数里的人市。一个个孩子头上插着草标,等待人买回去当下人。人贩子们挑那些小女孩,带回去养几年,在窑子里供人消费。死了用草席一裹。找个树林就埋了。无数人在里面醉生梦死。所以我把它们铲了,重新建设。这就是孙先生和孙夫人在大冶古城下船的原因。”
这次连宋庆龄也不说话了。
张春继续说:“我们来去的铁路,以前是通向汉阳枪炮厂的,现在也通。不过不卖枪炮了,准备制造修路的机械。对面的孙传芳有些气急败坏,看来我挡了很多人的财路。”
“枪炮是国防,为民这样做恐怕是因小失大。”廖仲恺有些不高兴地说。
“枪炮是要造的,国防不等于资助军阀们,让他们混战。受苦的依旧是老百姓。这是发国难财。”张春笑道:“其实孙先生曾经主持过国家的铁路建设,有着在全国修建铁路的梦想。詹先生也是。不过我要说,这也是断人财路。”
孙中山停下脚步。喔了一声。疑问地看着张春。
詹天佑笑着说:“这是一个叫做张若茗的孩子通过调查得出的理论。因为铁路方便了人们出行,加快了货物修通。以前商人们利用老百姓不知情的情况下,低买高售,赚取巨大价差。但是现在不行了,鄂中几个县有了完善的交通网,襄阳的物价一天之内。宜昌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差价没了,自然是断了商人的财路。”
张春点头补充道:“特别是那些大商人的财路。老百姓贩卖商品不过是糊口而已。赚一点辛苦的运费钱。所以说凡属利国利民的好事都是断人财路。就比如说电报。鄂中政府利用电报把各地的物价涨跌向全县公告。老百姓低的不卖,高的不买。也是断人财路。”
孙中山皱着眉头说:“断少数人的财路,利国利民未免不是好事。”
张春一笑:“中山先生能这么想就好。我见过中山先生抨击英美干涉我国内政的文章,十分佩服。不过苏俄又何尝不是干涉我国内政。我听说有人向您建议在政府中给吴佩孚留一个职位,与曹锟吴佩孚合作,国共合作,不过都是为了建立一个亲苏的政府。这也是断了列强的财路,道理我想中山先生能够明白。”
“但是苏俄归还了过去占领的我国国土。”廖仲恺忍不住说。
“那就应该感谢?那本来就是我们的。我知道苏俄给了我们很多帮助,国民党势大,自然会是建议。共产党是小党,就直接命令。曹锟吴佩孚不能控制,就收买。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孙中山的身形一瞬间失去了气势,显得有些佝偻。他没有说话,不过神色悲沧。
“为民对于马林十分敬佩,他现在做的事情对苏俄也许有好处,但是对中国更加有好处。中国人确实应该团结,而不是内斗。国共合作自然是好事,为民定将支持。不过为民用土匪行为收回了租界,而不是用什么外交手段。湖北自治政府只是地方政府,也不需要用什么外交手段,也不要什么国际声誉。只想收回国土和权利。我不想卖国,英美日法意德苏,我一概不理。要想和我做生意,可以,平等协商。”
廖仲恺叹了口气:“地方政府可以,是因为中央政府替你们挡着。国家贫弱,鸦片战争以来,屡战屡败,国家折腾不起。”
张春点头:“国力不济,只好用屈辱的外交手段。所以为民即使要断人财路,也要搞建设,发展科技。如果有谁打过来,我就打过去,打得他鼻青脸肿,才会好好说话。为民可以,堂堂中华四万万同胞,怎么不可以?”
廖仲恺只能摇头:“一省可以,国家有三十多个省,军阀多如牛毛,所以孙先生才执意北伐,以求统一中国。”
张春笑道:“直奉大战,奉系败退。不过我喜欢张作霖,与洋人打交道,委以虚蛇可以,寸土不让。”
孙中山总算开口了:“为民认为此次国共合作当如何做?”
“国共合作即可。”张春干脆地提出了自己想法。
孙中山沉默不语。双方也就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孙中山从大冶乘坐火车到了地质大学和武汉大学,受到了学生们热烈地欢迎。孙中山虽然笑颜以对,不过心事重重,话语不多。倒是参观汉阳工业基地的车辆生产线时,问得很仔细。
然后为了安全很快就乘船去了上海。
孙中山到武汉的消息是在两天后才由新民报、武汉晨报对外披露,在各系军阀中引起轩然大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