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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尘不是不懂事的小毛头,他虽然暂时不明白一块小木牌所代表的具体意义,但他知道,在此时此刻此地,她拿出手给他的东西,绝对比那张凡人界得她所赠的护身符更珍贵。
换了望山崖边上居住着的任何一个剑侍弟子,此刻只怕都要喜极而泣。
他们所期盼的,那微渺又高远的希望,也许正是翰尘的这一刻。
翰尘不懂,但是他依然很激动。
他郑重的收下了木牌,当着宋雪晴的面就逼出了心头血,哪怕超过了一滴的量,也丝毫不觉得懊恼惋惜。他郑重的向着这个女子身前跪下,以手背抵着地面,扣了三下头。
“弟子叩谢师叔祖。”
宋雪晴看着他终于弯下的背脊微微一笑,看来他在修真界还是学了不少的。
这是真正的大礼,宣告着他对蜀山剑派的忠诚。
她一拂袖,翰尘便身不由己的站了起来,对上女子浅笑柔和的面庞,还没来的及发愣,只觉一阵清风拂面而过,眼前一花,人就已经到了小竹峰下。
风和日丽,幽暗却晶莹的紫竹林被风吹过,发出悦耳动听的沙沙声,而他的耳边还有她柔和的低语未绝。“你回去把木牌交给执事,他就知道怎么做了。好好修炼,日后我自会去找你。”
翰尘怔了怔,觉得眼前这一切好像镜花水月,似是他的一个梦境般虚幻。直到伸手摸了摸塞入胸前还带着余温的木牌方才找回了一些实感,莫名安心。
即使知道她看不见,他还是对着小竹峰的山顶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这才离去。
面上带着餍足的笑意。
他走后,宋雪晴传讯喊来了红昭,让她陪着自己下山一趟。
说起来,自她六岁离开宋家后,除了接他们过来的头两年还经常见面,一直都是聚少离多。
放在前世,她这样的女儿,少不得要被人说一句天性薄凉吧?
这一次为了结丹一走十多年,回来后也只匆匆见了爹娘弟弟一面,她虽然冷淡,却并非真的薄凉。此身的爹娘待她极好,她出去后虽然不怎么惦记,但回来了,总要好好聚一聚。
不知为何,却突然有些近乡情怯,甚至还要特意喊上红昭陪自己回家。
明明先头里见过一次了,却还是怕。
她觉得自己挺可笑的,死过一次的人,就不会再怕死了,尤其是她这样接二连三的死……她甚至觉得,哪天她死了不再重生,才是真正的终结。当然,死过的人也会变得惜命,不会轻易找死,更不会自己寻死,她前世活了五百岁,今生应该可以更久。
她连死都不怕,却还怕见家人。
他们会不会埋怨自己十多年无声无息,会不会从此变得疏远陌生?
宋雪晴内心忐忐忑忑。
下山的路忽然变得特别长,就是有个根本不认识的外门弟子突然跳出来问好她也很高兴,拿着师叔的架子特别和蔼可亲的扯一堆有的没得,一会关心他的修为一会又督促他勤勉,差点就没查户口本了!令好几个本来看她挺好说话,正准备出来混个脸熟的弟子们吞了吞口水,又打了退堂鼓缩了回去,这位内门师叔祖……看起来咋有点神经质呢?
红昭满脸黑线的看着她拖拖拉拉的脚步,真恨不得直接拽上她上飞剑得了!可是她不敢,这是她师尊,没这么个欺师灭祖法的,只能忍着不时催促一声:“师尊,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算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拼了!
其实说白了,这货也不是把小小的修真店铺当成了龙潭虎穴,就是有那么点青春期少女离家出走后的后遗症,脑子跟一团浆糊似的,不知道到时候该说点什么。
她紧张了。
因为她知道,宋玉成和叶明华一定替她担心了,说好的十年归期,她超的时间可不短。
她本身其实是个木讷的人,大抵炎黄子孙都是这副德行,对着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关心自己的人,反而越不会说话,不懂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道歉辩解,还是高高兴兴的久别重逢。
她想起那一日娘亲看到她时,眼泪都下来了,却还是强忍着,知道她忙,赶着让她回山去。
她害怕的,或许就是这个。
他们付出的爱,她永远也回报不起的爱。
子女给的再多,能抵得上父母对孩子的疼爱么?
都说儿女是爹娘的债,可这债,谁又真的能还的清?
宋雪晴边走边胡思乱想,越想越深刻,自然走不快,红昭也不敢催促,只得由她慢慢走。不过她看师尊的模样,倒像是进入了一种很奇妙的状态之中。她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但莫名就是觉得,自己不应该打断她。这种状态,乍一看有些像是顿悟,她从前也听说过师尊在飞剑上也能顿悟,可这边走便顿悟的,却是头一次见,也不知道是不是。
人比人,气死人。师父走后她就一直没能突破,虽说杂事是多了点,但也不至于拖了这么多年,师祖也跟她说,那是因为她那几年提升过快心境不稳的缘故……可看看师尊,她好像从来没有什么心境不稳境界不够的问题,说结丹就结丹了。
她一边是佩服,一边又是骄傲,这是她的师父!而且她还是她的开山大弟子呢!
既是路,走得再慢,也是有尽头的。
不过一晃神的功夫,宋雪晴下意识一抬头,就见修真小铺的牌匾已经进入了自己的眼帘。
“臭丫头,这样就挪不动脚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慈祥中带着丝丝戏谑,她一个激灵,忍不住看了身边的红昭一眼,却发现她半点反应也无,便知道是有人传音入密。
不知怎么的,听见了这个声音,她所有的彷徨不安,一瞬间都消失了。
她仰头看了修真小铺一眼,唇边绽开了一朵笑花,脚下一拐,就拐向了旁边的宅子。还没等她推门而入,那宅门忽然自己打开了,而门后却空无一人。
红昭吓了一跳,大白天的见鬼了吗?她平日里看着胆大,唯独有两样最怕,一怕那尖嘴长尾的灰老鼠,而怕那飘渺无踪的鬼神,下意识就躲到了宋雪晴背后:“师……师尊,怎么回事?”
“你不认识我家老祖宗的宅子?”宋雪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大惊小怪。
红昭这才反应过来,宋家的修真小铺边上可不就是宋家那位老祖宗的丹火房?好好的一栋大宅子偏生被他安了个这么俗套的名字,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尴尬的冲自家师尊笑了笑,这不是一时给忘了吗?再说,那位老祖宗脾气和他嗓门一样大,她又不是那种不懂事,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娇娇女,碰上金丹真人有点畏惧之心也正常,哪敢随意踏足他老人家的地方?所以一时半会给吓着了,竟是没想起来。
作为金丹真人,隔空开个门什么的还不是小意思?
红昭的脸有点红,是臊的,不过她心态还不错,忙掩住了。
门开了,宋雪晴却没直接走进去,而是问身后的红昭:“你跟我进去还是自己先去那边?”
她知道红昭其实有点怕老祖宗。
除了对他认可的人,老祖宗一向不太会收敛自己的脾气,通常都没好生好气的。
不过她知道,其实老祖宗只是逗着红昭玩儿的,他年纪越大就越喜欢跟小辈玩笑,真不喜欢她她去了那么多次,恐怕连话儿都不会跟她说的。
红昭连忙如释重负的说要去隔壁呆着。
宋雪晴也不勉强她,老祖宗明知道她回家来还传音给她,可见是有话想跟她说。
她就一个人进去了。
老祖宗果然是在丹房,他基本上都把这儿改造成一个卧室和丹方一体的丹室了。因为有蜀山剑派的管事帮忙,这宅子地方极大,比原来在宋家的丹室还大一些,又没有总是上门求丹药的烦人精,老祖宗在这儿呆的都有点乐不思蜀了。
当然,靠着这位,修真小铺也赚了不少。
宋雪晴估摸这这辈子她跟炼丹多半无缘了,就干脆把自己前世的一些炼丹心得写了下来,又让宝尊补充了一些,做成了一份玉简。
她本来打算先见了爹娘再给老祖宗送来,没想到先给他老人家截了胡。
老祖宗还是老样子,鬓发胡须更白了些,满屋子的药香飘逸,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她进来的时候丹室里走出两个小童,估摸着应该是爹娘找来给老祖宗打打下手做点杂事之类的,总不好让他一个人把活儿全干了。
修士也得敬老爱幼。
老祖宗一见她就吹胡子瞪眼:“死丫头还知道回来。”
宋雪晴冷不丁的心头一暖。
和掌门师伯师尊他们的关心不一样,他看起来凶巴巴的瞪着自己,可她却能听出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面满溢的担忧和喜悦。
老祖宗小时候就喜欢她,现在也还是疼她。
她抛开那副做给外人看的冷淡表情,扬着大大的笑脸凑近老人身旁,不顾他的挣扎死皮赖脸的抱住了他的胳膊,“恬不知耻”的道:“老祖宗现在我可厉害了,你甩不开的,省省力气吧!”
“猴儿就会欺负老头子。”老祖宗气的眉毛都翘起来了,眼底的宠溺一闪而逝,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颊,瞪眼道:“以后不许食言而肥了,你爹那老小子给老头子找药材都不经心了。”
“嗯。”
宋雪晴把脸靠在他的肩头,感受着那被丹火烤出来的温暖。
心头热的发烫。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