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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唐成没说错,今天的执行军纪的确是个力气活儿,等把那两队晚到的军士逐一鞭完之后,十二个护卫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没办法呀,刚才他们真是太尽力了,不过累虽然是累,但这些个护卫们却是累的舒爽。
痛快,太他妈痛快了!他们本都是韦播府中的下人,老爷接任新职之后将他们从府里、庄子里选出来做了贴身护卫,从去年到羽林军以来,这些个万骑军士连主子都不太看得起,更别说他们这些贴身护卫了,由此受气憋气实在不是一天两天了。
今天,这股子憋气终于酣畅淋漓的出了个干净,自打到羽林军以来,这些护卫们从没觉得有那一天像今天这么扬眉吐气过。
爽!
唐成带来的人还是太少,不仅累还耗时间,前前后后的时间算起来,军纪执行完后花费了不下半个时辰。
事情办完,唐成特意策马过去看了看那几个“重点照顾”对象后,这才向一边儿站着的赵朴一拱手道:“多谢赵大人配合,我的差事办完了,郎将请”。
唐成前面那句话差点没把赵朴气的吐出血来,“唐成,抚远大将军面前我再跟你说话,老子跟你没完”。
“粗鄙”,闻言,正带着护卫重回小丘的唐成头也没回的摇了摇马鞭,“放马过来,我等着”。
整个事情了结,上了小丘站定之后,唐成才觉得后背猛然一凉,不知什么时候他背心处竟然浸满了冷汗。
静静的站了许久等后怕的心情平复之后,唐成这才有心思左看看那一百个被抬到一边照顾的军士,右看看这边的训练,耳朵里间或还听两句身后护卫们兴奋地议论。
看看小丘上下这些鞭打和被鞭打的都是一副眼睛充血的亢奋模样。后世地sm理论果然没错呀,鞭打的确是能让人兴奋!
要说那些个被鞭的也的确是硬骨头,被打之后竟不肯回营房安置,不仅如此,训练结束时这些人居然还都是骑着自己的马走的,尽管他们额头上的冷汗跟下雨一样流个不停,但那腰板子挺的可还真是直。
在训练结束后收拢地万骑队伍里,这一百人简直跟打了大胜仗的英雄一样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注目礼。跟他们比起来。唐成等人的待遇一点也不差,只不过是眼神儿里的意思不一样罢了。
“挺胸、收腹、抬头”,唐成向护卫们低声喝道:“都把精气神儿给我抖起来”。
猛然一挥马鞭,唐成不再等万骑大队收拢,带着十二个挺胸凸肚的护卫当先疾奔而去。
一路打马直回左卫万骑帅帐,一行人此时的姿态与早晨走时的紧张全然不同,功成意满处恰似打了一个大胜仗,连带着催马地声音都昂扬的很。直让路上的行人闪避不迭,观望不已。唐成刚到帅帐没一会儿,带着几个亲随的赵朴就到了。
随后,万骑帅帐之中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说争吵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大着喉咙吼地其实只有赵朴一个人,他的攻击对象唐成始终是意态沉稳,言语平和的侃侃说理。
自打韦播上任以来,帅帐里有大动静儿的时候就少。而以往即便是出现这种情况大家也知道是主将大人憋不住火又在自己跟自己置气了,像眼前这样地情况还真是少见的很,一时间附近功曹里的录事,值守的军士,从皇城里换防下来的军将们都按捺不住往帅帐这边凑着听热闹。
对于这些轻手轻脚来听壁角的同僚袍泽们,帐外当值的校尉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他们凑上来,而那些个在帐外另一侧轮值地韦播私人护卫也反常的没有加以干涉,何止是不加干涉。看他们那样子真恨不得把这些人都放进去让他们好好听。破天荒头一次啊,这些个一直以来都是灰头土脸的护卫们满脸放光,头都差点儿仰到天上去。
再然后,听壁角的人就知道了那个刚刚发生的爆炸性消息,羽林军被打了,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整整两队一百人在演武场的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从马上扯下来执行了军纪,乍一听清楚怎么回事。这些人四目相对惊诧莫名。多少年了,羽林军什么时候发生过这事?一百人。这可是整整的一百人哪!
惊完之后再听赵朴与唐成之间的理论,众人更觉羞愤,丢人,太丢人了,论辩锋之利,同样是奴隶出身地赵朴跟唐成之间地差别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事儿本就是唐成占着理,此番火力全开之下,词锋之锐,用语之刁钻刻薄,论辩时气度之冷静沉稳实是无懈可击,跟他这表现比起来,一味只知道以大嗓门压人的赵朴简直就成了一个小丑,听得其他那些羽林们脸皮里火辣辣地。
与之相反的是那些护卫们脸上的光亮越来越盛,三不汁儿看看这些人,感觉那叫一个舒坦,想要自取其辱,大爷成全你们!
实力悬殊巨大,场面呈现一边倒态势的论辩没能持续多久就以赵朴摔帘子走人而告终,至此,心中偷笑的护卫们立时板起脸来赶人了,此后就该是老爷和唐公子密商事宜了,岂能还让这些孙子们听?
“这次的事情……”,仅有两人的帅帐内,韦播的声音有些五心不定的飘忽,“虽说是那些军士们有违军纪在先,但毕竟他们迟延的辰光少,人数又多,无缺,你这行事也太操切了”。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正好是两队人一起晚来,除这两队之外,整个赵朴部竟再无一人迟延。而且迟延的时间也跟掐好了一样偏就晚了那么一小会儿,大将军睿智,岂能看不出这是明显的刻意为之?”,在这个时候,唐成半步都不能让。既然韦播是个优柔的性子,那他就得借着任何一个机会给他强化,“若是今天晚一会儿不处断,明天这些个跋扈们就会再晚一会儿;今天一百人不处断,明天五十人也就执行不起来了,若然如此,不到三五日这次任务就会无疾而终,介时属下成了笑柄倒没什么。若是连累到将军也跟着成了……”。
言至此处,唐成顿了顿后语重心长的沉声道:“今天这些人就是在试探,这试探面儿上看来是冲着属下,其根底却是在试探将军整顿万骑的决心,也是在试探将军的威权。两军相逢勇者胜,第一步尤为重要,退一步后面就得步步退,那退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属下前往赵朴部监督军纪原是大将军地军令。这次军令可以阳奉阴违,那大将军以后再发布军令安能指望令行禁止?唯有从现在开始,从这次开始就让他们知道大将军的军令不容违背,否则必受重处,异日军令到处方能凛遵不悖。也正是于此之中。将军威权必将一日重逾一日”。
“你说的这些道理本将军何尝不知”,韦播只觉得这会儿心里很乱,唐成的话的确有道理,但三叔和老七的一再告诫也同样有道理。“只是……”。
“大将军所虑者惟恐激起军变以致万骑不稳,但有了方才之事,属下窃以为将军不必太过忧虑于此”,唐成上前两步到了帅案边目光灼灼的看着韦播,“属下这次是在演武场全军面前处断的那一百个军士,整个过程中持续时间长达半个时辰,如此长地时间里,自赵朴以下无一人敢出面阻挡军纪执行。由此,将军看出了什么?”。
唐成这几句话实在是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韦播猛然抬起头来。
“万骑跋扈,言过其实!”,唐成语气异常坚定,“方今并非乱世,万骑再显赫总还是靠朝廷供养,诸将有谁不在意自己的官位?众军士谁又不怕被万骑开革?将军。这些个丘八一旦被开革。回去可是要做奴隶的!即便他们自己能不在乎这些,指着他们吃饭的家人能不在意?他们敢不为家人着想?”。嘿嘿一声讥嘲冷笑,“人只要有个怕头儿,任他再跋扈暴躁也就不足为惧了。将军手握万骑权柄,诸将升迁调转,众军士留与不留皆出自将军一言而决,如此万骑还有何可惧?方才鞭责赵朴部就是显证,这些人不过就是一戳就倒的纸老虎罢了”。
随着唐成自信沉稳语调的诉说,韦播的鼻息慢慢粗重起来,等唐成说完,他却没有立时说话,从帅案后站起身来负手绕室而行,只看脸上神色变化分明是心中斗争激烈。
恰在这时,就见帅帐地门上一动,一脸急色的韦睿走了进来。
“这消息才多一会儿?来得好快”,唐成心里刚冒出这么句话,见到他的韦睿已经先发了难,“百十人的万骑说打就打,引得军中群情激愤,唐成你好大的胆子!”。
韦睿语气和脸色都不善,唐成任他指责,一句话也没辩解,只是扭头之间看了韦播一眼。
“混账东西”,韦睿是真气狠了,走到唐成身前手指着他地鼻子厉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等自入职以来的安抚怀柔之功就毁在你这个混账行子手上”。
见韦睿如入无人之境般的直闯进自己帅帐中指着自己的心腹鼻子大骂,韦播本就烦躁地心顿时起了一股无名火,“老七,监督执行军纪是我让唐成去的,那我是不是混账行子?”。
“五哥你……”,韦睿扭头看了韦播一眼后,猛地向唐成一挥袖子,“滚出去”。
唐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牙齿咬了又咬最终没顶韦睿一句,冷声向韦播拱手一礼:“大将军,属下告退”,说完,看也没看韦睿一眼,转身径直出帅帐去了。
“五哥你看看,看看他这样子”,本就心下直冒火的韦睿被唐成这样子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厮竟是个忘恩负义的狗才”。
“老七,当初是谁说唐成是个有心气儿的读书人,对他比不得其他下人要以礼相待?”。韦播冷哼一声,“想想你自己刚才怎么对他的”。
连着这两句话听得韦睿一愣,这才几天没见哪,怎么五哥跟换了个人一样……
你二大爷的,改天不抽烂你地嘴你就记不得今天说的这话!憋着一肚子火的唐成刚走出帅帐没几步,蓦然就听身后隐隐传出韦播盛怒的声音道:“韦睿你记好了,本将军才是万骑主将,怎么带兵还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唐成听到这句话。恰似三伏天里吃了个冰镇西瓜,连带着刚才的火气都消了不少!雄起吧,韦播!论在韦皇后面前的宠幸,韦睿在你面前就是个渣!
虽然刻意的放慢了脚步,但后面的声音却再也听不到了,如果不出意外地话,该是韦睿又在拿话哄韦播了。
哎!韦播终究还是性格太过优柔,耳根子也软。费劲哪!
唐成心里叹息了一句,向正冲他笑地灿烂的护卫回了个笑脸儿后迈步去了。
他倒没去太远地地方,而是寻着到了那些个护卫轮值休息时的差房,以韦播的品秩,贴身护卫可用一队五十人。一应花费自有朝廷支付。此时除了那些正在当值的护卫之外,其他几十人都聚拢在一起,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十多个护卫正高门大嗓绘声绘色地说着早晨的事情。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唐公子看着斯斯文文一个读书人竟然有这么大胆子,整整两队万骑一路冲锋过来啊,那气势,不怕你们笑话,我当时都吓得双腿直打颤,唐公子愣是动都没动,他可是顶在最前面的”。
“这算什么!”,不等那个眉飞色舞的护卫啧舌。旁边已另有护卫迫不及待的接口过去,“后来那个措大队正乍刺儿,兄弟们刚把黄桦弩掏出来,他手下可就炸窝子了,日他奶奶地,几十把单钩矛‘噌’的一声就亮起来了,你们是没经过那阵势,三四把溜光的单钩矛指着你。那会儿老子心都凉完了。只想着今天得交代在这儿。好嘛,唐公子一个文弱书生。七八支箭指着他都没眨眼,只当没看见一样话音儿颤都没颤的扭过头去扔了一顶造反地大帽子,生生把赵朴给挤兑住了,你们是没见着赵朴那夯货连滚带爬挡在唐公子面前的架势,哈哈,解气,太他娘解气了”。
这边厢笑声未起,就又听另一个护卫跟得了风寒一样阴阳怪气的哼着鼻子突然来了一句:“别惜力气啊!”,学完之后,这货先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扯着喉咙叫道:“要说今个儿最畅快的还得数这句,唐公子这句刚一出来,被我鞭打的那夯货差一点没吐血出来,干,当了这么长时候孙子,老子今天可算实打实的爽了一回,跟着唐公子干活就俩字,有劲!”。
“这些个夯货可是跋扈的很,大家也得小心着他们下黑手报复”,唐成笑着走进了差房,“大家都是同历艰险的兄弟,不管伤了谁,我这心里可都不好过”。
见是唐成进来,众护卫们顿时散开将他围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说地甚是热闹。
唐成一一含笑作答,只看他现在的表情任谁也不相信这是刚刚受了气的。
“怕,我也是人,怎么不怕?不过大将军对我是有知遇之恩的,这恩情我能不报?怎么报?套句酸秀才们的话来说就是士为知己者死!既然来了军中,我跟兄弟们的心思都一样,不能眼瞅着大将军受了这伙子操蛋丘八们的气。怕又怎得?七尺高汉子戳在这儿,你就是把老子肉剐了骨头砸断,老子还有气,是真男人该他娘硬气的时候就是明知道掉脑袋也不能怂了”。
自打穿越以来,这是唐成第一次在众多人面前如此肆无忌惮地说粗话,但护卫们还就吃这个调调儿,唐成说地慷慨激昂,护卫们听得是热血上涌,彩声如雷。
这胆识,这忠心,老爷没找错人,唐成就是个有骨气明白知恩图报的。
表完忠心,慷慨激昂地说完,唐成开始声音和煦的温言告诫那些个护卫们要小心自己的安全,虽然受罚的万骑军士不顾无法承受的后果,从戒备森严的营房中脱身出来在繁华的长安街道上下黑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那怕有任何一点儿可能都不能掉以轻心。这一点是唐成早就想到的,是以说的就份外恳切,只让那十二个护卫心里听的热乎乎的,其他那些个护卫也实在是觉得跟着这样的领头人一起办差,就是累些苦些也真是值了。
好言一句暖人心,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合适不合适还不就看一份心!
随后唐成话锋一转说到了此前万骑的跋扈,说到了大将军的前程就是兄弟们自己的前程,不管于公于私咱们都得维护住大将军的威权,断然不能让一群操蛋丘八蹬鼻子上脸惹的大将军遭人耻笑无能。先是鼓动完后,复又开始取笑今早挨打万骑军士们的丑态,归根结底一句话:这些个万骑都是一戳就倒的纸老虎,咱们硬他们就软,咱们再硬些他们就得爬下。
干,就他娘这么干了!
见众护卫意气昂扬的连连点头,唐成笑的很舒心,此时像韦播这等背景的豪门外戚,本府家人再加上庄客佃户什么的动辄数以千计,像前隋那个杨素家人都上万了,能在这么些人里被挑出来做随身护卫,铁定得是信得过的身边人,他们日常跟韦播在一起的时间可比自己和韦睿多多了,只要这些人同样认同这一理念,就等于韦播天天都在受熏陶。
越是性格优柔的人越容易受身边小环境的影响。
韦播不是耳根子软嘛,韦老七不是想要控制他嘛,来,我就跟你试试火儿。
唐成与护卫们越说越是投机,浑然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直到有一个帅帐外正当值的护卫过来找说大将军传见,他这才颇有些依依不舍的走了。
唐成知道这些当值护卫是跟韦播形影不离的,出了差房后低声问道:“大将军找我什么事?”。
对唐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当值护卫一点没隐瞒,左右看看后低声道:“刚才大将军听了七爷的劝去看望安抚那两队受了鞭打的军士,偏偏那些个措大的夯货不识抬举……”,后面的话当值护卫有些不好意思说了。
虽然他没说完,唐成也全都明白了,肯定是那些个被打的军士没给韦播好脸色,至于其中原因已经无需再说。
听到这个消息,唐成差点要仰天长啸了,啥叫天随人愿,这就是!
进了帅帐却没见着韦睿,唐成正自诧异时,蓦然就听韦播猛的一拍帅案恨声道:“威权不立,诸令不行!唐成,督行军纪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躬身接令,唐成中气十足的促声道:“属下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