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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还枝叶茂密的树木,不多时便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桠。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流瞳觉得,就连整个院子都灰败了许多。
好像随着大树一起萎靡了。
看门君咳了一声,“客官,按照事先约定,您应该支付一段记忆。”
邛泽神色冷淡,“就给我这么一条消息,还想要我一段记忆?”
看门君苍白的面容上浮起一抹潮红,“话不能这么说,消息虽然短,不合您的意,但它也是消息不是?我们贩卖消息的也要吃饭的啊,”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形容来,“客官,您也看到了,我们这儿好久没人来了,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不瞒您说,小的很多天都没吃饭了……”
他讨好地拿出自己做好水晶泡沫,“您看,记忆标本都给您做好了。”
水晶泡沫中缓缓浮动着一副画面,一名女子曲腿坐在树下擦着兵器,她的旁边,卧着一只毛茸茸的小雪狼。
邛泽怔怔地看着,目光变得柔和,终于道:“好吧,你把我和我父亲的记忆拿去吧。”
看门君兴奋地答应一声,再次让邛泽坐在椅子上,把之前做的事又做了一遍。
不同的是,这次他把从邛泽身体中抽出的柔光,全部吸入口中。
吸食过后的看门君变得精神焕发,不停地朝邛泽鞠躬哈腰,“欢迎您下次再来!欢迎您下次再来!”
流瞳惊住:尼玛,他吃记忆!他竟然吃人的记忆!
回到邛泽府,周郧正在等人,看到他们,立刻站起身来,道:“战狼族长要与少主联姻?”
邛泽的眉宇间闪过一丝莫名的烦躁,勉强道:“昨日宴席上大家都喝多了,战狼族长也就那么一说,帝父并没有答应。”
“可也没有拒绝。”周郧目光炯炯,一针见血。
邛泽面色郁郁,没有答话。
周郧自顾兴奋道:“少主可曾想过,如果联姻可成,将对少主有多大的助益?”
不待他答,便径自分析道,“少主与二公子相比,二公子身后有魔相,有魔后,势力已成规模,少主虽有民心,但在魔庭根基尚弱。如果有了战狼族支持,那情形便大不相同,几乎马上就有了可与魔相抗衡的力量,让魔帝在考虑继承人的问题时,也不得不重新审视。
等于让少主少奋斗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特别是,这种情形是魔帝默许的。”
邛泽微微抬起头,望着虚空,神色平静而茫然。
周郧没有发现,兀自精神亢奋地走来走去,“战狼族长……这个女人不简单啊,竟有这样的心智和眼光。
少主请想,以目前的局势,二公子权势熏天,换个人来看,也会选二公子。但她偏偏选了少主您,她甘愿以全族之力相助,除了看中了少主的潜质,自觉有实力和魔相一拼,还有,如果她在少主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帮助少主,那她的战狼族将找到怎样的靠山?那是魔帝国独一无二的大靠山!
她看不上朝中重臣,看不上魔亲国戚,原来,她看上的是未来的魔帝!”
他目中流露出热切的光芒,微笑着看向邛泽,“就凭战狼族长这份眼光,少主,您也不能辜负了这个联姻啊!”
原来,他看出来了,看出了青年的犹豫,所以才特意过来相劝。
邛泽慢慢地垂下头,手中还握着看门人送给他的记忆标本,他的指尖反复摩挲着泡沫表面,感受着那细腻柔润的触感,好久才道:“先生,对于人类来说,婚约是什么?”
周郧微微一愣,邛泽道,“凭着利益维系,可以成千上万年在一起么?”
他的声音里有着罕见的迷茫和忧伤,“我们狼族,崇尚忠贞,我不会背叛自己的妻子,可如果她为了利益而来,我为了利益而就,双方各自心有所属,貌合神离,却勉强自己和对方成千上万年在一起,纵然得到这个江山,先生,我是不是还是太悲惨了?”
周郧脸色沉了下来,“少主想为儿女私情放弃?”
邛泽没有回答。
周郧道:“少主心中那个女人是谁?”
邛泽:“我不知道,关于她的一切,我一无所知。”
周郧拂袖起身,咄咄地逼视着他,“天予弗取,必受其咎!
少主,你要为一个自己根本不知道的女人,忘记几千年来所受的□□之苦,忘记母亲的枉死之仇,忘记一个好男儿应有的志向?
你目光何其短也!”
他声色俱厉,邛泽从来没有见过一向温雅有礼的先生会这个样子,一时怔住。
周郧:“老朽也以一介衰老人身,服用妖丹,变成不人不妖的怪物,跟着少主东奔西跑,所为何来?”
邛泽声音发颤:“先生!”
周郧:“老朽愿意倾毕生之力辅佐少主,而少主却要放弃,”他摇摇头,不再多说,“不要让老朽看不起你,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拂袖离去。
邛泽面色发白,嘴唇微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指节泛白。
流瞳把邛泽送回来后就离开了,自从知道了邛泽的心思后,她便无法再面对他,甚至想,自己要不要就这样离开算了?
可她苦苦追寻的真相,已经裹着影影绰绰的面纱,逼近她的面前,她不能放弃,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放弃。
花苑成了她最常流连的地方。
为此,她和照顾紫荷的青黛混得越发熟了。
然后,她向青黛说起魔树的事情。
青黛激动道:“真有这样的树?我在御花园的时候听小花精们提过,说魔树非常古老,能知晓天上地下一切事情,还能预测姻缘,”她一把抓住流瞳,目光灼灼,“请你带我去看看吧,我想问一些事,这些事压在我心里很久了,从来没人替我解答,压得我好难受好难受。”
流瞳也有同感,之前某个模糊的念头此时清晰起来,她果断地一点头,“好。”
他们来到了那座山门前,看门君接待了她们,然后把他们领到魔树下。
青黛道:“我想知道我母亲......不,是画妖夫人的事,我想知道她怎样了。”
蝴蝶飞起,露出的树面上呈现出一张苍老的男子面容。
他闭着双目,不知道是在沉睡,还是在浩如烟海的记忆之中找寻,而后,他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气。
薄雾弥漫,缓缓向四周凝集,渐渐凝成一个椭圆形的雾圈,雾圈中央,现出一幕幻境。
雨水清绵,两个男子在雨中厮打。
其中一个流瞳并不陌生,她在青黛的梦境中出现过,在看门君的纸牌上也露过脸,那一身水墨清韵的气质,让人过目难忘。
而此时,这个如诗如画的人却一身泥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一个女子扑过来挡在他面前,对面前的另一个男人道:“都是我的错,麦黎,你要怪就怪我吧,不管他的事。”
麦黎双拳紧握,眼睛赤红,他身上同样带伤,同样狼狈,可面前的女人却一心只护着另一个男人,他无法接受,痛吼,“你抛弃我,抛弃女儿,就为了这个妖魔吗?他有什么好,他到底有什么好!”
悲痛的吼声回荡在天地间,把女人的眼泪震落下来,女人道:“是我对不起你,麦黎,我心甘情愿跟他走的,不关他的事,我……我不会再回去……”
她的话柔和却坚决,如一把锋利的刀,毫不留情地斩断所有的期冀,麦黎呆立在雨中,如被霜冻,脸上血色退去,呈现死灰般的冷寂。
半晌,他的声音响起,犹如幽魅,“所以,你不要丈夫,不要子女,连全族的人也不要了,任由他们为你的恶行遭受天谴,你于心何忍?”
女人的身体毫无预兆地颤栗起来,脸色雪白,摇摇欲坠。
他身旁的男人连忙扶住她,瞪向麦黎,恨意毕现。
麦黎却不看他,只紧紧地逼视着女人,目光中说不清是怨愤还是痛惜,“我原本还不相信,佩兰,那是三条人命啊,三条人命!
我去了魔后的坟地,嗅出了那里用药的气息,除了我草药族,谁还能在魔帝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而不被察觉?
佩兰,魔后生产时你就在她的身边吧?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她是凡人啊!”
女人的身体抖得如风雨中的蛛网,不知道是因为怕,还是因为冷,声音仿若哭泣,“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也是为了他吗?”麦黎一指她身边的男人,恨声道。
女人紧紧地闭着嘴,跪在地上捂住脸,泪水从她指缝间渗出,与雨水交融在一起。
她身边的男人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半跪在她面前,声音微颤,“他说的是真的吗,魔后真的是你……”
女人呜咽一声,扑入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仿若绝望挣扎的小兽。
男人僵在雨地里,雨水从他脸上滑下,使他的脸显出一种冰凉的瓷白,头发湿答答地披拂在脸前,整个人如被抽去了灵魂,凄惶落魄。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地笑了一声,那声音飘忽而凄凉,“是为了我吗?我在魔相府中......是为了我的前程还是性命......他们胁迫你......”
最后一句几乎溃不成句,他慢慢地弯下身,如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疼痛一般,紧紧地咬着牙。
女人惊惶地抱着他,哭道,“夫君,夫君......”
男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雨水哗哗而下,漫天漫地的湿冷如要把人吞没。
谁是你的夫君,我就在你的面前,你却叫别人夫君......
麦黎的声音从雨中传来,带着一种死寂的悲凉,“佩兰,我们的族规你是知道的,我们自己做的事不能牵连族人,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这一次,再也没有谁可以分开我们......”
最后一句话仿佛呢喃,还不等对面的人有所反应,他突然抬手,一道绿芒闪电一般穿入女子的眉宇间。
女子倒在画妖的怀里,她的脸上还挂着泪水,望向男人的目光充满了凄然眷恋,可自始自终,她都痴痴望向那个男人。
麦黎抬手,同样的绿光击向自己的眉宇,而后倒在地上,最后的一刻,她还向女子的方向颤颤地伸出手,轻轻叫了一声,“佩兰......”
幻境的最后,抱着女子的男人在大雨中发足狂奔,悲声大喊,那情景,让人落泪。
幻境外,青黛早已不由自主地软倒在地,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