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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幽暗的内室,光影迷离,男人缓缓进屋,向她举起手中的箭。
&nb********
&nb肜渊看了看怀中的女子,她清艳绝伦的眉头微微蹙起,睫毛轻颤,如在经历着某种痛苦般,身体细微地挣扎着,却无法醒转。
&nb她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nb他加快了速度。
&nb抬手把女子变为巴掌大的小鹿放入怀中,手中化出龙渊巨剑,然后飞身而起,飞出重重迷雾,居高临下地俯视这片无边无际的雾瘴。
&nb极地之雪铺天盖地落下,伴随着冰寒刺骨的寒风,雾瘴缓缓消散,无数的妖灵抵不住这样的冰寒,或冻死,或逃窜,或隐匿,或垂死挣扎。
&nb他本不想这样大面积使用术法,惊动各方神魔妖灵,可是,他不能再等了。
&nb雾瘴之地渐渐现出它的原貌。
&nb无边的沼泽,荒芜泥泞,蔓草丛生,陷阱密布,迷障重重。
&nb他祭出龙渊宝剑。
&nb极地之光伴着雷霆之怒当空劈下,大地在震颤,磅礴的冲击波悍然直前,如一条冰雪巨龙,所过之处,迷障妖物灰飞烟灭,水泽冰封,山丘迸裂,剑锋所指向外蔓延,寸寸凝冻。而后轰然一声,无名的屏障洞开,前方显出一条通途,与沼泽相连,烟波浩渺。
&nb肜渊呼唤着小鹿,“流瞳,流瞳。”
&nb怀中的小鹿已经恢复了人身,被巨大的动静震得微微睁开了眼睛,她迷迷蒙蒙地望着肜渊,目中犹有睡梦的残影,润泽迷离。
&nb肜渊喉中莫名地一紧,低声道:“你没事吧,通道打开了。”
&nb她直起身,梦游一般打量四周,好久,才喃出一句话,“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里?”
&nb她不是在半梦的密室中么?
&nb黑化的半梦进来,毫不容情地朝她举起后羿之箭。
&nb弑神的煞气逼迫着她的元神,她急切地劝说,男人不闻不问,冷酷的模样真的和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nb再后,巨响轰然传来,地面簌簌颤动,木架上的灯笼纷纷落下,梦境四处弥散,把整个屋子浸染得愈发梦幻迷离。
&nb后来,发生了什么?
&nb一睁眼,她在肜渊身边。
&nb怎么回事?
&nb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nb哪个是真,哪个是幻,她已然无法分辨。
&nb肜渊道:“你忘了?我们在洵河,突然遭遇暴风雨,船只撞上巨石,把我们抛到了这片雾瘴地,你昏睡了过去。一连数日未醒,我很担心,便试着像你梦境试炼时那样,凭着发丝牵引,追入你的梦中。然后,在那里,我们到了一片与世隔绝的环水小岛。
&nb我觉得此岛蹊跷,便出了梦境,前来寻找小岛与外界相连的通道。”
&nb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nb她震惊地望着他,神思混乱,无法言语。
&nb她通过梦境去了岛上,与那里的人来往相处一段时间后,又突然回来了?
&nb那个岛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nb她怎么会到那里去,是什么把她吸引过去的?
&nb如果在那里是梦境,那在这里呢?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自己是真实的吗,眼前的男子是真实的吗?
&nb她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疑虑和恐慌,如身处一个巨大的苍茫的、一无所知的空间,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迷茫......
&nb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指,轻轻地触抚在他的脸上,似乎想验证一下他是否真实存在一样。肜渊捉住他的手指,握在掌心,望着她的目光如有涟漪微动,缓声道:“从这里过去,应该可以到小岛。”
&nb她略略回神,望向远处的浩淼烟波,道:“那我们去看看,那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nb看看我经历的那些人、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场幻觉?
&nb最后一句话她没说出来。
&nb两人御风而行,无边的烟水中,出现一方熟悉的平原,他们飘然落地。平原四周都是水,宛如水中孤岛,这里有丘有石,有屋有田,来来往往耕作的男女怡然自乐。
&nb流瞳望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恍然如梦。
&nb田中劳作的人们看到他们,先是一惊,继而纷纷围过来打听他们的来处,接着,合岛的人闻讯赶到,像看稀罕物一样看他们。
&nb彼此询问寒暄几句后,面前的老者默然片刻,面上挂着微微迷惑的神情,迟疑道:“两位客人……以前是不是见过?”说完自己也觉得荒诞,自失一笑,“看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可能呢,我们这里不通外界久矣,还从来没有人来过。两位客人如果不嫌弃,请到舍下一坐。”
&nb流瞳梦游一般看着他们,这里的人她都见过,有的还比较熟悉,可他们看着她的样子,真的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好奇而微带恍惚。
&nb流瞳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小辰的男孩?”
&nb“小辰?”老者的恍惚之色愈深,他凝神思考了一会儿,才道,“小辰啊,阿松家有个孩子叫小辰,不过他已经过世了,客人怎么知道他?”
&nb流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紧接着问道:“那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半梦的男子?”
&nb“半梦......”老者表情迷离,如坠梦幻,“半梦先生……有,他很少露面,就住在山丘那边的竹林地,你们……”
&nb话未说完,流瞳已经拉着肜渊离开了。
&nb比梦境之中的更幽静,更偏僻,他的院中已经地落了一层木叶,花草因为疏于打理,荒芜枯败。门角垂下蜘蛛网,流瞳推门进去,一股陈旧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nb她又去了密室。
&nb幽暗之中,灯笼凌乱地躺在地上,有的已经被踩坏,木架偏移,椅凳倒地,似乎经历过一场争斗。
&nb她的心毫无预兆地急跳起来。
&nb她转动木架,架后现出一张床榻,半梦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素色长衣,白色长发,无色的肌肤宛如冰雪,胸口插着一支断箭。
&nb她眼前恍然浮现一副景象,他整了整衣襟,冷静而漠然地把箭刺入自己胸口,而后微微踉跄地转开木架,平躺在榻上,闭上了眼睛。
&nb即使要死,也要带着尊严去死。
&nb她脑中蓦然响起这句话,宛如他的心声震荡耳畔。
&nb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突然想到这些?
&nb她怔忡失神,眼眶微润。
&nb一盏白色的灯笼亮起,是肜渊,他把灯笼放在一旁的架子上,默然站在她的身边。
&nb一个守护的姿势。
&nb流瞳心中微暖。
&nb她看床榻一端放着那只噩梦之灯。
&nb灯中一缕若有若无的灰白柔雾萦纡缭绕,她走过去,捧起灯笼,闭目凝神,神识缓缓笼住梦境。
&nb他们是一群被命运诅咒遗弃的人。
&nb身上带着被摧残的烙印,心中满是伤痕。
&nb让他们忘记,让他们安宁,让他们在美梦的环绕中,从此再也没有一个噩梦。
&nb这是青年毕生的心愿。
&nb他总是足不出户,在岛上几乎没有存在感,却会在小岛四周融满各色美梦,在夜晚吸去每一个噩梦。
&nb叶笛优美婉转的乐声模糊了所有人以往不堪的记忆,他以自己的心为坟墓,埋葬了所有的秘密。
&nb他用自己的方式创造了一个似真似幻、宁静恬美的世外桃源。
&nb他此生唯一的美梦,就是突然有一天,一个女子落在他面前,目若晨星,慧黠含笑,道:“久仰大名,冒昧来访,请勿见怪。”
&nb清风乍起,粉花如霞,他站在合欢树下,拈叶吹奏,窗内的女子与她相应相合,乐声清润缠绵,美如天边的流霞。
&nb然后,男子放下绿叶,注视着窗内的女子,说:“如果有来世,你愿意,和我一起共筑桃花源吗?”
&nb你愿意和我一起共筑桃花源吗?
&nb她目中突然浮起一层泪。
&nb如果我能早些赶到,如果我能早些知道,你就不会这么凄惨地死去。
&nb我会把你引入梦之国度,在那里,你不会再分裂,不会再绝望,你会成为最初的自己,得到自己想要的安宁。
&nb那是我们梦貘都向往的梦之桃源。
&nb你授我技艺,你予我情意,可是我却什么也没有帮到你。
&nb对不起,我的朋友。
&nb她闭上眼,泪水弥漫。
&nb********
&nb他们离开之时,合岛的人都来相送,肜渊对老者道:“雾瘴已散,这里通往外界的通道已经打开,你们要出岛,可以随时出去。”
&nb老者道:“那片雾瘴,以前据说住着一只大怪兽,后来怪兽不在了,但迷雾还在,现在迷雾散去了,沼泽总还在,所以要通过依然艰难,客人要万般小心。”
&nb肜渊:“......”
&nb老者:“我们在这里居住日久,自给自足,无战乱纷争,已经习惯,并不想离开,谢谢客人好意,如果有缘,客人可再来做客。”
&nb肜渊不再多说,带流瞳乘船离开。
&nb夕阳西斜,映得水面一派辉煌,流瞳望着远处浩渺的水域,心中苍苍茫茫。她拈起一枚绿叶轻轻地吹着,余晖为她清妍的面容笼上一层淡暖的忧伤。
&nb肜渊道:“之前那老者说过,通道每六十年才开一次,而且每次开的地方都不一样,要伴随着狂风暴雨,想必是指只有非同一般的暴风雨才能撕开雾瘴,而且每次撕开的地方都不一样。”
&nb流瞳低下头,摩挲着木叶,没有说话。
&nb肜渊道:“其实这里和洵河是相连的,不过因为在大山的另一面,所以好像在另一个地方。”
&nb流瞳还是没有说话。
&nb肜渊无声叹息,“如果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nb流瞳略讶,抬眼看他,“龙君......这是在安慰我?”
&nb肜渊顿了顿,“是安慰,也是实话。”
&nb流瞳微笑,“拥抱是最好的安慰,要不龙君抱我一下吧。”
&nb她语调轻快,可那笑却没有延伸到眼中,眉宇间满是哀伤。
&nb肜渊什么话也没说,真的把她抱在了怀中。
&nb她的头窝在他的颈窝处,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我好累,”她说,声音轻若呢喃,“我发觉,我现在越来越容易累了。”
&nb“流瞳。”
&nb“嗯?”
&nb“答应我一件事。”
&nb“什么?”
&nb“不要再为不相干的人流泪。”
&nb她没有回答,不一会儿,细细的呼吸声传来,她睡着了。
&nb夜色迷离,星光稀疏。
&nb她在半醒半梦间,仿佛听到了各种声音。有时是鸟鸣,有时是昆虫嘤嗡,有时像犬吠,有时又像某种不知名动物的嚎叫声。
&nb接着,一条一目三尾的讙(音欢)踩着猫步出现,一边走一边广而告之,声音也随之切换成了人的语言,“夜郎国君诚招各色食梦者、驱梦者,待遇从优,请有意者前往!夜郎国君诚招各色食梦者、驱梦者,待遇从优,请有意者前往!”
&nb如此连喊三遍,又换成了其他兽语。
&nb天生的多语种人才。
&nb流瞳心中诧然,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