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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老营前沿,建奴第二波攻势来时,镇海军更是抵挡不住。
被敌人一撞,施琅吐了一口鲜血。
一把推开卫兵,他大声呼喊:“有披好铠甲的士卒没有,朝我靠拢,朝我靠拢!”
听到他的叫声,那个叫白音的建奴猛地转过头,两只各奔东西的眼珠子猛地合拢在一起,冷冷地看过来。
施琅提起长矛,一咬牙大步朝他冲去。
“飕”一声,响亮得如同空气瞬间被人撕成了两段。
却是那个鞑子脱手将手中的长矛投来。
海霹雳从来没有想到有人能够在投矛的时候发出这么巨大的风声,可想这其中蕴涵了多么强大的力量,前方,一个铁甲军士兵已经穿好了铠甲,正挥舞着兵器朝那个叫白音的敌人扑去,顿时脖子中矛,猛地倒了下去。
人体的脖子在这种劲矛之下显得何等脆弱,瞬间就被敌人以投矛射断。
一颗不屈的头颅飞上天空,断颈处的鲜血喷得满天都是,触目惊心。
只瞬间,失去头颅的士兵将身体里的血液喷尽,这才软软地倒了下去。
在那个士兵身后是十来个战友,都挤在尚未修葺完毕的工事之中。见战友死得如此惨烈,齐齐发出一声悲啸,朝前涌去要为自家兄弟报仇。可惜他们身上都没有穿着铠甲,刚一扑上去,立即被一丛敌人的羽箭射得大吼不已。
有人痛得连声叫:“披甲披甲,直娘贼,没有铠甲咱们怎么打仗?”
“刀,老子的刀呢?”
“退回去,退回去,这是在送死啊!”
有人则在地上摸着散落的武器,地上全是雪泥,被千万双脚践踏,已经看不清楚了。不但武器上,所有人面上、头发上,身上也全是淤泥,厚厚一层。
所有人都大张着嘴,剧烈呼吸,白气喷吐在空中,和身上散发出的热气腾腾地连成一片。
一丛建奴涌过来,瞬间将那群铁甲军士兵吞没了。在建奴的钢铁洪流中,这些手无寸铁的汉子几乎没有任何抵挡之力。
可是,铁甲军战士还在朝前冲,毕竟是镇海军精华中的精华,看到同伴一个个如同苍蝇一样死去,都红了眼。不过是一死而已,难不成什么都不做,扭头就逃,将来还如何面对其他弟兄,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大不了以命换命好了。
可惜这却没有什么用处。
鹿寨被建奴以大斧一记记砍断,拒马倒下了。
冲上去的铁甲军士兵衣甲不整,虽然说抱定了将这条命丢在这里的决心。可你的刀砍在敌人的蓝色的棉甲上不过是发出一声闷响,人家一刀过来,你就要瞬间失去战斗力。
十条性命也未必能够换得一颗建奴的脑袋。
满眼都是滚滚人头,嫣红热血,世界已经从先前的一片洁白变成鲜红。接着,人血被脚一踩,和上烂泥,又变成了黑色。
这不过是整片战场的一个局部,这里在拼命,可其他地方的铁甲军未必有着和敌人拼命的心思。毕竟,马宝的党同伐异已经让众人满腹怨言。而随着教官和军官被调离,别说铁甲军,就算是整个镇海军也是人人离心离德,成为一盘散沙。
人人都在大吼,都在乱跑乱走。
“铁甲军完了!”施琅眼睛都红了,他一边提着长矛朝前冲,心中一边起着一个念头:“丢了铁甲军我将来该如何向靖远伯交代啊?别说铁甲军,今天只怕镇海军也是要完,靖远伯将这支花费了海量金银,耗时三年的铁甲交给我,若是丢了,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他?”
眼前这支建奴绝对是正宗东北大兵,就好象是从前在大胜关时所碰到的一样。
那一战给留给海霹雳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建奴的剽悍超过了他的想象,说句实在话,很了他很大的震撼。
那一次,训练了两年的镇海军几乎彻底崩溃,若不是宁乡军水师在关键时刻杀到,说不定镇海军就完了。
此番,豪格的正蓝旗军并不逊色于那一次的敌人。而且,敌人背水一战,气势和凶悍程度尤有过之。
这一次,镇海军却没有援兵?
能抵得住吗?
不敢想,也不能想。
反正就是竭力拼杀,得想办法杀了对面那个叫白音的建奴,先稳住这边,叫弟兄们喘一口气。
在朝前冲锋的过程中,对面那个叫白音的敌人也没有动,就那么凝神看着施琅,目光如同实质。显然他也识出了海霹雳的身份,知道他是镇海军中的大人物。
镇海军老营前沿全是没有完工的防御工事,被分割成一块接一快散乱的区域,只几条弯弯曲曲的道路,两军士兵在这些道路中一撞,顿时拥成一团,敌我双方都快不了。这也是敌人刚一冲进来,就下马步战的缘故。
激烈的肉搏战显得异常残酷。
因为被工事挡着,白音并没有一开始就跳下马来和施琅交手,而是静静地坐在鞍上,目光锁定在海霹雳的身上。
一手提刀,嘴角带着讽刺的笑容:要想与我过招,你得先冲到老子这里来,你得有这个本事!
“给我上”和“跟我上”的区别还是很大的,施琅朝前一冲,很快就聚拢了十几个手下。
好个红了眼的海霹雳直接像箭头一样楔入建奴人潮之中,手中长矛也懒得前刺,只轮圆了,如同大棍一般,一记一记砸在建奴的圆盾上。
他知道,如果直刺,你一矛出去,敌人用盾牌一挡,接下来就是十几把兵器朝你身上招呼,根本就没有收枪的可能。
战阵杀敌和江湖上与人动手不同,不需要那么多花头,你得用最短的时间将敌人放倒。
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棍出去,直接将敌人两人带盾砸倒在地,让他再没有机会站起来。
施琅的力气何等之大,只一矛抽出去,枪杆子和盾牌接触时发出的声响就盖住了战场上的喧嚣。
“蓬!”一声,却见一个建奴翻身倒了下去。
建奴冲锋的时候如同墙壁一般平推而来,一旦进入镇海军老营则分散成无数的小队。每个小队前面则以盾牌手开道。
见抽翻一个敌人,使得他们的盾阵出现一丝缝隙,施琅也不客气长矛吞吐,每闪烁一次,都会带起一丛血花。
很快,施琅就向前推进了十余步。
他如此剽悍,自然引起了建奴的注意。
即便没有白音下令,其他敌人也都下意识地朝海霹雳涌来。
建奴,尤其是在真实历史上开国初期的建奴身上都带着一股不服输的气势,或者说是犟。对手越是厉害,他们越是来劲。也因为有这种民族性,这才使得满清能够在几十年之内席卷天下,建立一个巨大的东亚王朝。满州八旗的堕落,那是在他们入关之后,见识到中原繁华之后的事情。
如今的建州,说句实在话,正处于顶峰时期。即便还比不上他们名义上的祖先金人,却也不逊色多少。打遍天下无敌手,却不是一句大话。
只不过在这片时空里,这一历史进程被孙元的宁乡军硬生生扭转了,改变了。
孙元的崛起实在太突然,扬州之战,暴风一般将多铎和阿济格的八旗主力扫荡一空。
但正蓝旗因为受到多尔衮的限制,一直留在河北,也没有在宁乡军那里吃过什么苦头。精气神还在,还保留着血液里的那一股凶悍。
施琅的勇猛不但没有让他们害怕,反叫建奴越发地兴奋起来。
又是一枪杆子扫出去,一个建奴的盾牌手被扫得跌了出去,背心撞在一个鹿砦的尖角上,直接穿在上面。他一时未死,只大声的悲啸着,显得异常惨烈。
可惜海霹雳也因为用力实在太大,枪杆子折断了。
两根长矛从人缝隙中刺出来,分别戳向施琅的左右两肋。
海霹雳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后退,因为身后全是自己手下的士兵,地势狭窄,根本没有腾挪的余地。更何况,自己若是一退,好不容易凝集起来的士气就要散了。
他大吼一声,舌迸春雷。身子猛地一侧,两根长矛同他的身边侧面擦身而过,在一片潮湿的空气之中竟激出点点火星。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施琅双手猛地一夹,一前一后将敌人的长矛夹在掖下,手一抓,就将长矛折成两截。
然后,直接就掷了回去。
那两个建奴的长矛手即便身上穿着厚实的棉甲,如同一座移动的碉堡,可在这如矢的投掷中还是被射得同时在心口处出现一个血窟窿,顿时了了帐。
敌人一顿,队型散乱。
趁着这个机会,施琅吸了一口气,从地上湿淋淋地抓起一把满是淤泥的虎枪扫出一个扇面,又有两个建奴被扫得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贴上去!”不能给建奴重整旗鼓的机会,海霹雳连声大吼。
叫声中,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个铁甲军士兵呐喊着,提着刀枪扑进建奴人群中一通大砍大杀。
失去了盾牌的掩护,前面那一队建奴只得慢慢后退。不过,又有一队建州军涌上来,盾牌连成的阵势将前面的建州兵拦住,把他们不住朝前推。
敌人还是没有散。
“真他妈顽强啊!”施琅心中咒骂了一声。
眼前全是挥舞的兵器,挥洒的血肉,大家已经彻底杀红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