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荒凉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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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幂晚记得很清楚，昨晚他到医院之后，跟她说过的话，一共也不超过十句。

    几乎都是在争吵。

    他们昨天晚上几乎就没有心平气和地相处过。

    而且，她也没有跟他说过，“今天早上会早点过来医院接班”。

    可他之所以能够那么自信笃定地，告诉母亲她会提早过来，

    是因为他根本就算计好了，知道她会因为心怀亏欠，沉不住气，会专门挑在早上巴巴地赶过来跟他求和示好！

    甚至，他也是故意提前离开医院的！

    因为他根本不想原谅她的“背叛”——

    就算她是在无法选择的情况下，被迫签下了那份离婚协议书，他仍然还是记恨了她那一刻的“舍弃”！

    冰冻三尺。

    他布下了层层结界，冰冷地将她拒之在心门之外，不容她靠近半步，更不给她任何打破结界的机会。

    一连两天两夜，江幂晚都没法儿接近他的身边，更别提是“主动跟他示好”了。

    早上，他总是在她还没有到医院之前，就已提前离开；

    晚上，他也是临近午夜才姗姗来迟，她连一句话也没法跟他说得上——

    自从有过前夜的那一次争吵之后，蒋旭尧似乎是用什么办法，说服了母亲？

    每天晚上，一过十点之后，林美玲就不由分说地撵她离开病房，又亲自押她下楼，逼着她坐言秘书的车子回家去。

    最过份的是，蒋旭尧这个人做起事来，简直是滴水不漏！

    言秘书开车时，一向坐在后座的男人，居然为了躲她，晚上到医院的时候都改成坐副驾座上了！

    直至看见林美玲押着她上后座，他才从副座上抬腿下车，命令言秘书务必“把太太安全送回家”。

    他对她冷若冰霜，转身，却跟林美玲亲昵地并肩而行，有说有笑地走进住院部……

    他的心，上了厚重的枷锁。

    她却连打开的钥匙都找不到，要怎么才能进入他的心房？

    ……

    眼见丈夫对待自己的冷漠丝毫没有软化的意思，江幂晚渐渐地也有了些心灰意冷。

    父亲昏迷的第三个晚上，她终于决定将那束插在花瓶里，养了多日的黄玫瑰，漠然地一枝一枝抽出来：或许是母亲护理得当，娇艳的黄玫瑰依旧如同三日前的鲜美芬芳。

    只是，它们的主人却始终吝啬于看它们一眼，留下来，也只是徒增烦恼和伤感而已。

    沾染水珠的枝梗，随即被“唰唰唰……”地扔进垃圾篓里。

    江幂晚抓起桌上的花瓶，准备把里面的水也给倒掉时，手中的花瓶却突然从掌心中滑落，“啪”地一下脆响，震荡了整个病房！

    脚上的棉拖鞋被打湿了，冰凉的水渗进了鞋里面，刺得脚上的皮肤一阵阵颤栗。

    江幂晚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抬腿，想要甩掉鞋子里面的水，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脚下四周全都是碎裂开来的花瓶瓷片，水从碎片中淌出来，淌得满地都是。

    触目所及，一片狼籍，竟将她团团围困在其中，进退不是。

    江幂晚突然又想起了，她和蒋旭尧目前拉据不下的僵持局面：只因一招不慎，她现在又何尝不是，被可悲地围困在婚姻这座荒凉的城里，辗转难安？

    一股凄然的感觉，莫名地自心底涌出。

    她慢慢地蹲下身子，沾了水珠犹在滴着的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腿，又将小脸深深地埋进了双膝之间，低低地呜咽着，“……”

    这几天里，她也曾经问过自己：如果她能够再信任蒋总一点，如果她早知道蒋总能够及时把张教授请到医院，她是不是就不会对蒋夫人妥协，是不是就不会签署那份离婚协议书？

    事实，却永远不会有如果。

    即便是事件再重来一次，即便是要她在父亲的安危和她与蒋总的婚姻之间，再作一次选择，或许，她仍然不知道怎样选择才是正确的。

    可是，他们却为什么要把这样困难的选择丢给她，为什么？！

    ……

    江幂晚正哭得悲壮之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记微弱而嘶哑的声音，“晚晚……不……不哭……”

    她怔了怔，“……”

    蓦地想起什么，抬头，就见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动作缓慢地朝她探出一只大手，似乎想要过来拉住她？

    一张被罩在医疗器械下，不能得以完全露出的熟悉面孔，异样地溢满了心疼，父亲浑沌未清的眸子却分明噙着一抹泪光，“不哭，是爸爸不好，爸爸……连累你了……”

    江幂晚心中骤然刺痛！

    抹干脸上的泪痕，顾不得脚下那锋利的碎片，她已飞快地奔至床前，紧紧地抱住了父亲的脖子，“爸！你终于醒了，爸！爸，你以后再也不准睡这么久了，把我和妈都吓坏了……”

    刚刚擦干的泪水，顿时又倾泄而下！

    这一次，江幂晚却是欢快而肆意的喜极而泣！

    父亲终于醒来了，而且，意识也是清晰的！

    她受过的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似乎也被冲淡了许多。

    虽然蒋总依然还在记恨着她，但，看见父亲能够再一次安然无恙地醒过来，却无疑是这些天，她所经历的最好的事情了。

    ……

    张教授率领自己的医疗班子，亲自过来给江建国重新做了一次周密详尽的检查，证实他只有轻微的脑中风，血压值依旧显偏高，以及胃腔的受损情况尚未完好恢复之外，身体的其他器官并没有问题。

    林美玲郑重地感谢了张教授一遍又一遍，又不忘致电给蒋旭尧，告诉他江建国已脱离生命危险的消息。

    半个小时后。

    蒋旭尧便领着言秘书，拎了一大堆珍稀的补品，风尘仆仆地赶来，“爸——”

    病床上，原本平躺着，微微侧偏着脑袋，正在语速缓慢地跟江幂晚讲话的江建国，听见病房门口的男声后，便困难地扭过头来——

    却在看清楚来人的脸面后，突然呼吸急促起来，一张覆在氧气罩下的脸孔也剧烈地抽搐起来，

    “叫他出去！以后也不要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