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湖南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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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女人进来的时候，我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差点都忘了去阻止我爸的动作。她看上去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四周很黑暗，但是她却像是天上的明月那般皎洁，仿佛自带光芒一样，把这个黑漆漆的院子都照得明亮了。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爸已经又睡了过去，如果不是他嘴里还包着一口泥，我肯定都以为之前那般剧烈挣扎的不是我爸本人。

    他们三个进来以后，大伯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王师傅和那女的直接一人一只手，架着我爸进屋去了。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大伯的问题，就被王师傅叫了进去。大伯原本也想要进去，却被王师傅拦在了门外，然后把门给关上了。

    那女的轻车熟路的把屋子里的煤油灯点着，放在窗台那里。我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要放在窗台那边，距离床这么远，不是更看不清楚么？但是我很快就想通了，那是防止我大伯从窗外偷看----煤油灯在窗台上那么晃眼，就算是看进来，也看不真切。

    等一下，她是怎么把煤油灯给点着的？进来以后，周围很安静，我并没有听到她擦火柴的声音。就算是再怎么轻柔，红磷着火的那一下，肯定也是会有声音发出。而且屋子里这么小，也完全没有闻到半点火柴红磷燃烧的味道。我们家没有打火机，如果她自己带的有，打火的时候也应该有声音。既然什么声音都没有，那盏煤油灯是怎么着起来的？

    我还没开口问，就被王师傅狠狠的在我后脑勺上拍了一下，然后就听见他开口就骂，你个背时鬼，是不是活得不耐烦咯？鬼撒泥巴你也敢出去？

    我咦了一声，反问王师傅，讲，王伯，你也听过鬼撒泥巴？

    我不知道我这话哪里所说的不对了，但是话说出口后，我看见王师傅那个女人都愣了一下，然后王师傅一脸兴奋的用我的话来问我，你也听过鬼撒泥巴？

    我被王师傅问的一脸懵逼，我刚问你，你就反过来问我？

    王师傅也不管我回不回答，继续追问我，你从哪里听起来滴？哪个给你讲滴这话？

    我不摘掉王师傅为什么那么激动，但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想，但是没想起来。我摇了摇头，讲，忘记了，就只有个印象，具体记不清了。如果不是遇到今天这事，我肯定都想不起来这句话。

    我说完这话，就看见王师傅和那女人对视了一眼，对她点了点头，讲，应该不得错咯。

    那女人也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但是看上去应该是确定了某件事。我刚要问出口，就被王师傅支出去，让我打一盆水来，把我爸嘴里的泥清理干净。

    等我出去的时候，我大伯已经不在了，应该是回爷爷的坟地帮忙去了。出殡修坟，没有一个上午的时间，肯定是做不完的。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我看见王师傅从背篓最底下翻出一卷线匝，这线和之前看见的墨斗黑线不一样，是红色的。

    拿出线后，王师傅在我爸的脚腕上和手腕上都缠了一圈，然后叫我清理我爸嘴里的泥。我没学过医，不知道怎样才能在不伤及我爸的情况下最快速的把泥巴弄干净。等弄好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王师傅捏着我爸的嘴看了看，然后拿着一枚铜钱放在我面前，叫我吹一口气。

    吹完气后，王师傅左手一把捏住铜钱，右手扯来一条红线，从拳心出塞进去，然后竟然从食指和无名指之间的缝隙里穿了出来。看到这里我再一次震惊，红线在手心里面转弯我也能办到，但是要这么精准的从手指缝里面穿出来，这一点我就不得不认输了。

    王师傅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等红线穿出来之后，王师傅左手捏住线头线尾，单手打了一个结，然后把右手拳头放在我爸嘴上，左手则是把红线挂在我爸脖子上。等挂好之后，右手摊开，我听到“叮”的一声，应该是铜钱碰到了我爸的牙齿。

    等王师傅收回右手的时候，我爸的嘴已经闭上，只有两条红色的穿出来一左一右。

    做完这些，王师傅已经是满头大汗，对着那女子讲，好多年没搞过这“穿针引线”咯，搞起来都有点吃力咯，果然不服老哈是不行。以后就靠你们这些后辈咯。

    王师傅这是客气话，我原以为那女人也会客气几句，却没想到她竟然很坦然的点头接受了！

    随后，这女子站在我爸头顶处，双手合十，交互一握，马上又变成双手合十的样子，只是这一次，在两根大拇指上面，安安稳稳的夹着一根画笔。

    这画笔和我以前见到过的都不太一样，大约女子小拇指粗细----这里不得不多说一句，这女人的手指格外修长，每一根手指都像是一根画笔一样。画笔的外壳看上去是藏青色的，上面刻着一些很奇怪的文字，我竟然一个都不认识。画笔的尾端有八个角，笔尖处也有八个面，笔芯的颜色因为光线的问题，看的不是很清楚。

    我走到王师傅的身边，小声的问了句，她这是在搞么子？

    王师傅听到我这话，很是得意的讲，小娃娃，啷个样，好看不？要不要介绍给你当婆娘？----啊！

    王师傅突然捂着脸一声怪叫，等他摊开手掌的时候我才发现，是一枚铜钱。在王师傅的嘴角处，有一个清晰可见的铜钱印。

    动作太快了，我根本没看清楚那女的是怎么出手的，这枚铜钱就已经贴在了王师傅的脸上。而她自己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旧站在原处，不知道在干什么。

    尽管王师傅年纪比她大很多，尽管被她扔了一枚铜钱，但他依旧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朝着那女人嘿嘿笑了一声，然后招呼我出门去。

    出门以后，我和王师傅坐在堂屋的门槛上，东边已经有了一抹鱼肚白，我继续之前的那个话题，她在里面搞么子？

    王师傅看了一眼房门，然后坐远了些，这才对我讲，这女娃娃喊过吴听寒，是湖南吴家人。

    我问，湖南吴家？没听过。

    王师傅冷笑一声，讲，你个小娃娃，你要是听过咯才怪。但是到我们这个圈子里头，湖南吴家那就是一个招牌。

    我听的云里雾里，连忙问，你们圈子？什么圈子？

    他很是不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才对我讲，老子之前不是对你讲过迈？老子是木匠一脉滴，我们这个圈子，自然是匠人圈子，难不成哈是嫖客圈子？

    王师傅的话让我差点没坐稳，他在人前的时候看上去一副很稳重的样子，但是没想到在私下里竟然这么为老不尊。于是我赶紧绕过这个话题，问他，那你讲滴那个招牌又是么子意思？

    王师傅没有急着回答我，而是看了一眼东边，神色很是向往滴讲，湖南吴家，湖北谢家，重庆张家，四川凌家，河南王家，俗称吴谢张凌王，这五家，到匠人圈子里头，都是顶尖滴家族，其中吴家又是尖子中滴尖子。这边一出事，他们就派人赶咯过来，你自己讲，这本事硬不硬？

    我学着王师傅的样子，给他回了一个很是不屑的表情，讲，现在科技啷个发达，一个电话，一架飞机，哪个地方不是分分钟赶到？

    王师傅冷笑一声讲，那我问你，你认得到他们吴家人不？

    我明白王师傅的意思，他是想确定是不是我通知了他们吴家。我摇头讲，我又不是你们圈子里头滴人，我啷个认得到？不过我认不到，不代表你认不到，肯定是你打电话通知滴。

    王师傅没讲话，而是笑眯眯的盯着我看，盯的我都有些发毛。看着他的表情，我突然站起来，满脸震惊的讲，你滴意思是，你也没通知吴听寒，是她自己过来滴？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们村这么远，消息又封闭，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就是那个揭掉我爷爷脸皮又杀了道场先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