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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50.怀义定不负先生所托
放着的清茶随着海波的摇晃洒在桌上。
桌边的三人在说说笑笑。
毕竟都是男人,且韩怀义早已经知道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当年他离开母亲是命运使然而不是轻浮薄情,所以在孙先生的引导下,三人就气氛和睦的坐下了。
大部分时间都是两个长辈问韩怀义事情,韩怀义答。
当说到去年汉口之行时,孙先生举起杯来:“怀义,多谢。”
“可惜不能成功。”韩怀义微欠身道。
孙先生为理想奔波为国家用命,值得他尊敬。
“怀义啊,这次你去美国是要干什么。”
“准备定居那边了。”韩怀义道:“前些年父亲您的身份曝光后,我担心清廷会拿家人下手,就逐步将母亲姨娘妹妹们,还有岳父送了过去。”
“都是我连累了你。”宋嘉树提及家事很内疚。
韩怀义洒脱的一笑:“忠孝不能两全,父亲作为无愧天地。”
“哦,你真的这么看他?”孙先生问,韩怀义点头:“当然了,开始会有些误会,但了解后便是我母亲也理解了他,话说根子还在我那个倔强的外公身上,老头子当时中了一枪看到我还嘴硬,何况当年。”
宋嘉树苦笑:“不得这么说你外公。”
他是典型的儒家做派,事君以忠,事长以恭。
孙先生却无所谓,又问韩怀义些其他问题,美军军舰就在边上等着,没有点不耐烦,话说大兵们都已经和些无主的东洋女人勾搭上了,这是回国又不是打仗,李维斯可是个很追逐生活质量的人。
就这样,三人一直聊到夜色降临。
船员送来晚宴后,孙先生难得的打开瓶酒,祝贺这对父子的重逢相认,父子两谢过后终于说起分别的话头。
韩怀义问宋嘉树何日能去美国看看。
宋嘉树为难的道:“还要些年才行。”孙先生要说话,但宋嘉树很坚定的看着儿子:“我们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现在就走你让我如何和孙先生和自己交代,只能委屈你们母子,但有你这样的好儿子我甚欣慰,只愿你多做好事,多助同志。”
“是。”难得见面,韩怀义乖的很。
孙先生忽然问:“怀义,你对时局如何看?”
“怀义书读的少,但也看的清楚一些事情,既然孙先生问,怀义就冒犯了。”韩怀义还真有话要说,其实他都憋好久了。
孙先生也好,他父亲也好,还有其他人都竖起耳朵。
这不仅仅是对大少爷的尊重,因为韩怀义本身的了得。
韩怀义语出惊人:“孙先生,怀义去年就很反感刘复一那厮那种妄为,想不到黄冈又来一出,怀义如果是孙先生不会同意他们这么做的。”
宋嘉树见他竟直指孙先生,不禁要发火,孙先生按着他要听,真心要听,要是他连这点涵养都没有又谈何理想,韩怀义坦然的继续:“虽说一再起事能让清廷慌乱,也能点燃民众心气,但毕竟清廷还没有到完全山穷水尽之时,各地军马疲弱也强过会党在国内的战力,人数不如军械不如战力不如,闹的越多损失越大。”
“可是时不我待啊。”孙先生道。
韩怀义就事论事,当即反对:“先生难道不知袁世凯,他从小站练兵至今雄踞一方靠的是什么,是人马壮!要是没有兵马他哪里有今天,这道理放在江湖也一样,晚辈不是强悍能打兄弟齐心,说话也不会有响声,那么放在孙先生的事业上,先生要推翻清廷,您的理想壮志乃至精神纲领怀义不懂,只军马一条上,先生近看袁世凯远看明太祖,都不该太过浪费有生力量。”
其他乱七八糟的他搞不来,但说到出来混抢地盘砍人韩怀义肯定一流。
这厮毕竟受西方教育长大,说到兴奋便不管不顾了,问孙先生:“先生现在地盘也没有,手下军队也没有,为何不先找地盘,找不到就借,然后训练军马同时策反汉军,等先生手上有一支能纵横一省的强军,再行举事不晚。”
“要是晚辈的话,我就在东南亚,或者日本,甚至俄国,不行那鸟地方据说很冷。”韩怀义琢磨着:“还是东洋一支美国一支,只训军官,一年可成,再以军官训士兵,半年可用,加上我们军火资助,最多两年时间训练出一万精干肯定是可以的,这一万人俱用洋枪洋炮,火力辎重靠我鸿运帮助,以广州这些靠海处起步,学明太祖北伐,逐省进攻,打起来后借势号召天下,总有从者,看到这种局面后袁世凯这汉臣肯定会反,清廷不逼他都会反,到时候南北夹攻,清廷也就完了。”
“……哪有这么容易,一万军马的钱粮。”宋嘉树摇头,要说儿子说的一点道理没有也不对,但此间多少事一言难尽。
韩怀义就不服了:“我都养得起两三千人,我们卖货给日俄英法,成本价补贴自己人训练,这难道很难吗。”
“军队属谁指挥,举事后沿途各地势力安置,这些不是打仗就能解决的。”
“有兵说话才有人听,没有军马,数百苦力都能让先生进退两难,儿子难道说错了?”
怎么就顶上了,这小畜生,宋嘉树又好气又好笑的骂道:“你这么有本事,那这件事拜托你来?”
“好啊,我去美国反正没事做,军队训练方面简单的很,直接让人手入伍国民警卫队等,我请军官来培训他们,开支都不要我们的。军火方面的话,等真要开回国了再配给就是。”
“你真的能在美国这么操作?”孙先生很心动。
韩怀义看他的眼神,忽然觉得孙先生是不是早在等自己这句话呢,他咧嘴道:“当然能够,但是孙先生,晚辈志不在家国天下,怀义肯定帮先生做,却不会亲自上阵,那么带头人选就要慎重,这些人要是为他人所用,我又何必。”
孙先生大笑起来:“好,那你何时能将具体章程拿出。”
“回去电话一下凯普家里,再和地方上说说,比如旧金山那边正在重建,要是先生真有这个心思,赶紧让洪门兄弟回头积极参与,真有本事,便是把旧金山搞成华人城美国都不会多想,毕竟制度不同。”
“是了!”孙先生击掌道。
双方边聊边吃,又说到宋无缺这里,韩怀义道:“老头子习惯了上海的生活,这里也要留个人,他便留下,反正那些兄弟都当他是祖宗供着,他说等些年要养老了再去美国不迟。”
“宋无缺豪杰本色,洒脱不羁,真是羡慕啊。”宋嘉树叹道。
话语里也有点酸,因为韩怀义对他恭敬有加,对宋无缺则是亲热不拘,可这能怪谁,再聊到邓世昌当年,气氛才又沉默下来,韩怀义那时其实还小,而邓世昌已经三十有八,不过在杜鲁门这老师面前,本该是叔侄相称的两人,就只能以兄弟称呼。
“我记得大哥最喜欢的就是把我抗在肩膀上,他盘着的大辫子总有股火油味…”
“我这辈子第一次喝酒就是大哥教的,为这事老师险些把他骂死,当时一群洋鬼子和清廷去进修的军官看到大哥给骂的那样,都在偷笑。”
“我听到消息时,很难过,但那个时候还不懂生离死别的含义,只是难过,但现在我明白了,却已经哭不出来,将来找机会帮他报仇吧,就是不知道,大哥宁死捍卫的清廷最终毁在我们手里,等百年后兄弟再见时他会不会骂我。”
说是哭不出来,韩怀义的眼里还是有了点泪光,他掩饰的去仰头喝酒,放下杯子后,站起身道:“好了,不做儿女情长的姿态了,父亲,江湖风波险恶,尤其这等杀头造反的事,只要你记着还有妻儿孙辈都在等你,所以保重自己。”
“你,你这就要走?”
“父亲要是想家,抽空来美国看看再帮孙先生不迟,毕竟军马事宜都要和你们商议。”
“正是。”孙先生道:“嘉树,要的好你干脆这次就去美国先,顺便和怀义把事情敲定。”
“正是。”这次是韩怀义说的。
宋嘉树左右为难,孙先生笑道:“同志还需努力,既是时不我待,嘉树兄你便督促怀义早点将我们的人马训练出来,才是最大的帮助。”
“好。我尽快回来。”宋嘉树还是抵不过亲情的诱惑,但也是为正事去做。
韩怀义却在想,到我手上你还想跑?不就是金主吗,我替你做,你好好陪妈妈去,要不然的话…宋嘉树哪里想到这个畜生已经满脑子在琢磨,要是自己跑就安排车撞断自己的腿的忤逆事。
孙先生却有点看出来了,但这就是孙先生,他含笑拍着韩怀义的手:“好好照顾你父亲,有缘再见。”
“谢谢。”韩怀义心领神会,加了一句:“怀义必定不负先生所托。”
夜深,甲板上美国大兵和东洋婆娘还在咿咿呀呀,都不怕冷,宋嘉树却吃不消这天气,要是不小心滑落水里韩怀义哭都哭不出来,所以便和两个船长商议,停一晚,天亮再走。
这是韩怀义在发话,船上的旅客们既无能为力也不敢反驳,何况人人知道他们父子才相认。
韩怀义就劝父亲先睡,自己则回了军舰上。
想不到回舱却看到一只花脸猫,韩怀义大惊失色:“谁欺负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