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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穿透眼眸埋进骨子里的记忆,却不是那青涩的背影。而是一瞬间布满了自己周围的温暖气罩。她惶然的盯着少年,惊叫,却隔在气罩里无声无音的气息。他回头,安心的看到女子的安全。四目交接,铺天盖地的鲜血却瞬间染红了这如戏剧一般的幕。
当鲜血渲染了所有的场景,她突然想起那一瞬间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惊恐的心顿时失去了所有的依靠。那水色的眸里溢出的满满的关心与眷恋,让她断了线的思维瞬间崩溃。他竟是如此的傻,那完全是本能的保护动作,让她嘴里干干的吐不出一句未言的话。你为何如此,明知道保护我的结局,就是伤到自己,为什么,你还要那么做!
他终究是保护了她的吧?游散的意识崩溃之前,他如是想着。而女子喑哑的一声凄厉惨叫,顿时让他模糊了许多的视线,不得不强制的恢复清明。
“小墨!”她狠命的捶打着周围的透明气罩,眼泪几乎是如洪水一般瞬间没过了她所有的意识。软倒在地面混身染血的少年,还有他嘴角那一抹清澈的微笑,让她恐慌的几乎感觉不到身体里崩溃的痛苦。
她崩溃而疏离的意识里,陡然想起彼年黑暗之中传来的温暖心跳,那干净纯粹的模样,让她的眼泪更加泛滥如潮。她曾经想,为了那么干净的心跳,离开了是太过可惜的。而为什么你,就能如此干脆的为了我这肮脏的女子,选择了离开。到现在才意识到的眷恋,竟是伸手可及却永隔的天涯。
周围传来的一切动静都似消失了一般与她无关,哪怕煜白正不要命的攻击着青荷,也哪怕一旁一直沉默安静的翡仞看着他们,如同欣赏闹剧一般笑的倾国倾城。
此刻,她,只有他。
而他,却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当煜白终究败下阵来,被青荷随意的一个剑花给刺穿了左臂跌倒之后,一直微笑的翡仞终于开了口。
“阿荷呀,你怎么还是这么心急。”轻佻的声音未落,她便悠闲的从椅子上蹦下,而刚才三人混乱之中房间内的狼藉一片却始终未扫过她一丝一毫。
青荷冷冷的提着冰剑面对着倒在地上的煜白。他受伤不轻,用真气强制压下的旧伤经过此番,反噬的效果使得他更是雪上加霜。苦笑了一声,微微错了身子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发觉自己竟是连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的力气都没了。模糊的视线虚弱的扫过倒在地上的小墨和在床.上看不清表情的女子,到了嘴边的话也慢慢的消失了。
翡仞踩着轻快的步子靠近了提剑的青荷,直接穿过青荷四周模糊而冰冷的寒气,仰起尖细的下巴笑着说道:“阿荷,你该不会生我气了吧?”
而本是侧脸对着翡仞的青荷,动也未动,直接以讯雷一般的速度将剑横在了翡仞的脖子上。依旧是侧着面容,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感情的波动,只是依然笼罩在剧烈的寒气之中。
翡仞似笑非笑的抬着眼眸盯着青荷,连看也不看脖子上的冰剑。轻佻的撇了一个娇憨的笑容,她抬起指尖轻轻扣在唇上,细语一般轻道:“想杀我?”
青荷终回过眸,寒气氤氲的眸里沉淀着深深的黑暗,阳光未接近那寒芒,就已经被生生冻碎在四周那冰冷的气息之中。他清淡的扫了一眼翡仞,低眸缓眉之间,错落的杀气让翡仞不由的笑的更加欢畅。
冰剑宛如感觉到了主人的愤怒一般,不住的发出低沉而凄厉的鸣叫。颤抖之中,翡仞洁白如玉的颈上已然渗出了丝丝的血线。而她竟如毫无知觉一般,依旧抬眼盯着他,水灵灵的眸里的笑意仿佛能将人溺毙。
“阿荷,你好薄情哦,竟想要杀你唯一的师傅。”笑靥似花一般甜美,银铃一般的笑声似泉水一般可人。然而,听在一旁人的耳里,却是震惊不少。煜白捂了腹上的伤口,抬眼惊诧的看着面前冷厉的男子。他竟是翡仞的徒弟?那他为何出手就是杀招?翡仞不是与自己有了约定么?
觉察到煜白探询的目光,翡仞低头轻抿唇。
“阿荷呀,你不能杀我,却也不能杀这他们哦。我与他有过约定,你不能再动手了。”轻柔的语气似云雾一般飘渺,几欲散乱,而后却又被她一向的轻快语调给代替,“虽然人家真的很想看戏,但是他们死了,也会很麻烦的啦~”
青荷深不见底的眸里没有一丝波澜,架在翡仞脖子上的冰剑也未见任何动作,既不收下,也不放回。最终却是见得翡仞依旧是无惊无忧的平淡样貌,他冷哼一声,便收回了冰剑。
翡仞顿时笑的更欢了,一把扑到青荷身上抱住了他,娇媚的声音不住的呢喃:“阿荷呀阿荷,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弟。我知你是真心想杀我,可你注定,不能染上血瘴。哈哈……”清脆的笑声略去了许多难缠的话语,无视青荷冰冷的杀气更是浓郁了许多,一蹦一跳的到了床边,伸手摸上了汪筱沁周围的气罩。
“哎呀呀,你看看,小凝好象很伤心哦~”翡仞忽闪着大眼睛,仔细的盯着罩内的汪筱沁说道。而后抬头向青荷一笑,说道:“话说,小凝的真名叫什么来着?”单手挑了一个古怪的弧度,当翡翠色的指甲上绿光大盛后,她随意的动作直接捏碎了汪筱沁身边的气罩。
地上已濒临昏迷边缘的小墨已然惊醒,吃力的想要撑起身子,试图阻止翡仞的动作。然而,翡仞却是丝毫没看见一般,撕开结界之后便直接坐在了汪筱沁的身边。一把捏上了汪筱沁的下巴,翡仞使劲盯着汪筱沁宛如木偶一般呆滞的表情。
“阿荷啊,她到底叫什么来着吗?我喊她小凝,她都不理!”懊丧的语调,仿佛一个单纯的孩童一般嘟着嘴巴,可人的叫道。
沉默了许久的青荷,终究是收回了身体四周实质一般的杀气,淡然走到他们身边,随意的瞥了一眼地上虚弱的小墨道:“汪筱沁。”
“哇哦,对了,汪,筱,沁呐!原来你叫汪筱沁,不叫初凝呀!”一字一句顿道,她游移的笑着,仿佛那句话不仅仅是唤着呆滞的女子。
而那女子,对这句话渐渐起了反应,本是沉到黑暗里浮不起的心,再次浮出了水面。然而,一抬眼,便是地上的小墨与煜白迷惑的神情。
“小墨?!你没事?!”完全没有发觉一旁多出的青荷与翡仞,她欢声对着地上清醒的少年道。几乎是按奈不住的,她试图抬起身子下床去抱住地上虚弱的少年。然而,胳膊上却立刻被一股大力给拉了回去。
惊慌之下,一抬眼,便是翡仞娇美的笑容浮在眼前。
“这么着急干吗?不谢谢我这个救命恩人?!筱沁?”翡仞另一只手慢慢的把玩着汪筱沁的长发,一只手却是紧紧的拉着她的胳膊,迫得她动弹不得。
那种发自本能的恐惧再次席卷上来,干渴的咽下喉咙里不平的气息,她强迫自己做出一个和缓的表情。而刚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却被煜白的一句话给阻了回去。
“水水?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汪筱沁是谁……”身子猛的一僵,她几乎是呆然一般慢慢回过头去,而身后半靠在墙上的男子,抬着头,面具下的眸里落着的怀疑竟如雕刻一般明显。
口里逐渐发干,所有的言语和动作生生剥离。说话啊,快说些什么来解释一下,快啊。焦急的催促着自己张口,可是心里巨大的波动与颤抖,冲到嘴边的解释便只剩下虚弱而无力的呼吸。她张了几次嘴,终究是愣愣的看向煜白,继而如痴一般缓慢回头看向地上的小墨。小墨那水色的眸里,拢着的,是同样的怀疑与不解。捏着被褥的手,紧紧的抠在了一起,血肉与骨头被狠狠的挤压在一起的疼痛,都唤不回她已无主的心思。
身边之人,终于开了口。冰冷的气息慢慢卷上了汪筱沁已木然的身体。待得汪筱沁一回头之时,入眼的,依旧是那双万年冰山一般的眸。
“你们想知道汪筱沁是谁,那我便让你们看看。”而后,铺天卷地的寒冷瞬间席卷了床.上的绝色女子。模糊的寒气之中,从未有过的恐慌瞬间弥漫了汪筱沁一切的思维与心智。
绝美的玉色肌肤逐渐枯萎,及地青丝如柳絮一般散落消失,柔弱的眸终究紧闭深深凹陷,娇媚的身姿终究干枯。血肉逐渐崩溃的感觉,似雷霆一般劈进了她摇晃的心神。她已经听不见周围一切的声响,也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只知道连死都不怕的她,第一次如此害怕。
青荷,你为何要如此对我!绝望瞬间埋葬了她所有的不甘,只剩下黑暗之中死一般的静谧。
是到冬天了么?她如是想着。
希望凋零的时候,她听到了心碎的声音。一片一片,宛如冬天突如其来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铺落。洁白的碎片缓慢的跌落在地上,如镜子一般倒映着记忆中的海市蜃楼。那是与谁人共笑的酒,那是与谁人知晓的画,那又是与谁人诉的衷肠?碎裂的痕迹是如此清晰,以至于她就算狠狠闭着枯萎的双眼,都能感觉那新鲜的刺痛与绝望。
血肉氤氲之中,枯萎与剥蚀比酷刑还要缓慢的进行着。身体四周的血肉逐渐剥蚀之后,白骨露在外面的感觉让她发自本能的一阵战栗。曾经望断三千弱水,羞煞池中鱼的两汪剪水眸,此刻早已看不出血肉的模样。她狠狠闭上的双眼,试图去阻挡自己的双眼接受那残忍的事实,却是徒劳而微弱的举动。面对他,她除了心伤,无能为力。
该来的总是会来,无关心伤,无关绝望,更无关所谓的情字缭绕。当真相就那么铺陈于面前,局中人的伤,只是戏外人嘴角一抹无关紧要的笑容。
所以,她的画皮,终究枯萎。
有人说过,当人濒死的时候,最害怕的,反而不是死亡,是迎接死亡时的漫长绝望。也许,终不过是无聊之人的谣传。当她曾经听到这句话时,是这么想着的。可是如今,她却刻骨铭心的相信了。
熟悉的白骨散发出的触觉,眼眶之中剧烈的疼痛,耳骨内传来的巨大而新鲜的轰鸣声,都已然告诉她,当死刑结束后,迎接死亡的绝望,真的是那么另人恐惧而悲伤的。她此刻,已然连闭上双眼的权利都丧失殆尽。
画皮的本体已经完全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变故,骨骼之间的交错之中,散发出的声音是那么让她恶心而难过的。至她莫名其妙的变成画皮之后,她从未有怨过这画皮,也未恨过。而此刻,不知名的憎恶与痛恨,让她不自觉的伸出干枯的骨手抱紧了自己的骷髅头,使劲的埋进了骨腿内。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小心眼的女子,从不知恨字怎么写,而如今,她却抱着自己脆弱的骨头,蜷缩在一起如同一只小兽一般发出狰狞的哀号。
她不是在号叫啊,她是在说话。她在说,不要看,求求你们不要看。煜白,小墨,求求你们了,不要看,好不好。然而,本体骷髅没了主人的法术,是根本无法出言成句的。所以那本该是如莺泣一般另人心伤的话语,饶在骷髅头外,便是一段一段无字无节的骨头撞错声音。
翡仞有些吃惊的看了这一幕,这小画皮,可是在哭吗?怎么做的动作,这么象一个女子蜷了身子失声痛哭。更是来了兴致,一把拉过一旁兀自冰冷的青荷道:“青荷,你这小画皮不寻常呀!”
青荷淡然看了那颤抖不已的白骨一眼,冷声道:“不过是畏惧我的法术罢了。”
翡仞哦了一声,却是没多言,反而别过头去,看向了地上的二人。一看之下,她顿是捂了嘴,翘了小指,发出了铃铛一般的脆笑。
“你看他们,都吓傻了呢。”
煜白被面具遮住大半的面容,看不清楚任何表情的变化。只是露在外面的面容,如同一张宣纸一般枯燥苍白。一向沉稳清和的唇线,此刻正剧烈的颤抖,唇上已经是失了血色似枯叶一般的凋朽颜色。颤抖的喉结,急剧起伏的心口,使得他终究压不住从心口泛到喉里的甜意,“呕——”的一声,吐了大半的鲜血。真气填服的伤,再次迸裂,他不顾一切的站起,摇摇欲坠的走向汪筱沁的位置。面具下总是清和而温柔的眸,不知是不是被傍晚昏沉的暮色打磨的缘故,竟如死人一般是死灰的色调。
“你们……对水……咳……咳,做了什么手脚。”踉跄的步伐,骨节都在打颤的手指凝聚在一起,使劲的捏上了腰间的软剑。凌厉的抽出后,竟支持不住,一把划伤了自己的双手。鲜血瞬间喷发而出,而他宛如不知不觉一般使劲的捏着软剑,几欲将那软剑刻进骨肉一般。
青荷看得他的模样,一挑眉,不发一言,随手扯出冰剑,挽在手里。而翡仞则干脆抱了肚子,歪在床.上剧烈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小白呀,你难道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是只画皮?!”说完,她歪着头拿着翡翠色的手指甲慢慢的戳着汪筱沁蜷在一起的身体。
煜白摇晃的身形瞬间停住,他提了软剑斜晃在胸前,而后眸里本是死灰的颜色,猛然暴亮。
“画皮?不可能!”嘶哑的声音已经不象当年那沉稳清和的声线,有的只是癫狂一般的绝望情绪。
脑海里不时闪现的那个女子如花一般的笑靥,含羞带怯的一声轻唤,提笔挽墨的绝美与嫣然,竟似浮雕一般冲出了视线。如针芒一般刺着他的眼睛,使得他竟看不清楚面前那森然的白骨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不可能,那娇娩娴静的女子,那柔弱如水仙一般的样落,怎可能是如此不堪而诡异的模样!定是这两个人,定是他们使了什么手脚,才使得那柔弱似水的女子,变成了如此模样!
嘶拉一声,煜白宛如嗜血一般将软剑划开了自己的左臂,当鲜血喷溅上那白色软剑的时候,暗红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了他的四周。一瞬间,红色的气浪裹旋在了他的周围。破裂染血的黑衣随风而起,及腰黑发如波浪一般铺染,面具之下的眸里的红色光芒,如同地狱里深暗的业火,烧灼着,憎恨着。
“本命血煞?哇啊,动真格啦?!”翡仞大叫,故做惊恐的捂了胸口,转而抱住了一边蜷在一起的汪筱沁。“筱沁呀,人家好怕,你家夫君动真格的啦!”
青荷冷冷的扫了一眼满脸捉弄的翡仞,罕有的将冰剑格在了胸前,第一次有些正经的防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