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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昭:“你凭什么这么说?”
延辉:“凭什么?就凭他们和辽狗不一样!”
延昭登时无话可说了。他们弟兄平日里在一起闲言乱语时,对南宋赵匡胤的评价都比较高,一般都认为赵匡胤是统一之举,仁义之师,正义之事……说“宋人破了太原不会残害老百姓”,延昭还真不愿反击。
“我赞同四弟这句话!”三郎延安也表态了:“本来我们整天习兵练武的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打仗!打仗,当然就不能缩头缩脑,就不能怕这怕那,但是有一点,要弄清楚是跟谁打?下午我在大茂山虎子口巡逻,又跟一小队辽狗发生了摩擦,当时我一瞪眼睛,三下五去二,把他们十几个辽狗全打发回了老家……这次出兵救太原,若是跟辽人打,我二话不说就冲上去了!可要跟南宋的人打吗……”
五郎、六郎齐问:“跟南宋打怎么样?”
延安摸了一把自己浓密的络腮胡子:“没劲!”
这三郎杨延安又名杨瓌,年二十八岁,身材强壮,是七兄弟中唯一长有一口络腮大胡子的,平日里多爱管一些家长里短,不善用脑,与五郎有的一拼,用六郎的话讲,“都有些没心没肺!”可如今,这“没心没肺”的
杨三郎却暴露出如此痛恨辽贼的情绪,颇惹的众人刮目相看。
反战派占了多数!王怀为此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十分尴尬。
杨继业知道王怀的心思,他是故意让几个孩子暴露了一下各自的想法,下一步就该看看夫人对出兵作战的态度如何了。
他知道夫人在后花园教习七郎学拳,便低声向大郎延平嘱咐了几句。
延平点点头,走出大厅。
杨家大院的第三进月亮门里是一处小巧别致的后花园。这是杨继业的夫人佘氏带着两个女儿耗用一年多工夫伺弄出来的,这里长满了四季的花草,几处苗圃都用低矮的青竹篱笆围护着,蜿蜒的小路上铺垫着形形色色
的鹅卵石,中心处绿树掩映下是一座六角小亭,小亭一旁是一池清水,水中长着几株青莲,透着三分幽凉,七分雅致!俗话说文如其人,从这个小花园就不难看出佘夫人的秉性了!
这个佘夫人可不是个平常的夫人!
她原本姓折,闺名叫作赛花。她的先祖据传是鲜卑人,数代之前移居到了云州城,渐渐成为云州大族。随着岁月的进展变化,这支家族也在逐渐地汉化,久而久之,“折”姓被人们叫成了“佘”姓。到了后唐时,佘赛花的祖父佘从远担任了府州节度使,他又将家眷迁至陕西府谷县,这府州、麟州、应州、云州和代州,虽属两省五地,其实都相居不远。石敬塘割让燕云十六州与辽国时,辽国人曾想把这一带的民众迁往辽东,遭到了这一带民众的激烈反抗。当时,佘从远曾经带人攻克了辽军占领的十几个城堡,仗打的极漂亮,名声也传的极响!
佘赛花和她的父亲佘德毅就是在这个时候归附了汉王刘均,也是在这个时候与杨继业相识相伴并肩战斗共同抗击辽兵的。
佘赛花是个刚烈而又温柔的奇女子,她自幼喜爱武艺,六岁起跟着父亲佘德毅和两位哥哥佘御勋、佘御卿习练十八般武器。练到十六岁时,父兄们已不是对手,其武功在府州、麟州、云州一带也算是首屈一指!
她凭借一身惊人的武功折服了年轻气胜的杨继业,又凭借抗辽大志赢得了杨继业的倾心爱慕,两人最终结成了夫妻。成亲后的前一段时间,夫妻两个并肩作战,比翼双飞,杨继业手持红色的令旗,佘赛花手持白色的令旗,共同指挥抗辽,打了无数胜仗,被应云一带百姓尊称为“令公”“令婆”而名扬千里;再后来,孩子们都大了,用不着自己在上战场了,佘赛
花便将一切战事统交杨继业父子管理,自己才过起了上厅堂、下厨房、研读兵书战策、教习儿女武功的闲散日子。
这一会儿,她正在传授小儿子七郎习练杨门罗汉拳。
七郎杨延嗣,单名一个“彬”字,然而他的长相、性格、脾气却与这个“彬”字半点无缘:他今年刚刚十八岁,身高却近一丈,比六个哥哥都要高,显得有点野;他面色黝黑,虎目龙眉,臂长腿长,显得有点粗;他又习武成癖,打仗入迷,浑身斗志,毫无文雅之气。
这会儿,他正在跟母亲学练杨门罗汉拳的“伏虎式”,只见他狠若瘟神,猛赛金刚,出手似电,吼声如雷。十八个招式一气走完,漂漂亮亮地收了手,也不过是出了点微汗而已。
两个妹妹延琪、延瑛忙来给七哥擦汗。
佘赛花满意的点点头,她深知这个小儿子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她要尽力为丈夫再培养出一个更为出色的战将来!
她正要给七郎祥加指点,大郎延平来告诉母亲,请她去大厅议事。
七郎独自练了半天,见大哥到来十分高兴,他软缠硬磨地要和大哥过两招新学的拳法,延平推脱不掉,急的只看母亲。佘夫人故意唠唠叨叨地说道:“过什么拳吗?你王怀叔叔来火塘关,肯定是搬兵打仗的事。解救太原城,赶走赵光义……嗯!这可比什么都重要……”
七郎大喜,他急步跟着母亲和大哥:“真的?真是去打仗吗?”
傍晚戌时,杨家大厅里正宴开始。坐在首席的是杨继业夫妇和王怀刺使以及火塘关六十六岁的守将王贵,四个老人均默默无言;坐在陪席的是延平、延定、延安、延辉、延德、延昭、延嗣七弟兄,一帮小年轻却吵得乱成一团,犹以延辉和延嗣争论得面红耳赤:
“七弟!你什么都不懂!傻乎乎的为人卖命,弄不好要死人的!”
“咳!四哥这话我不爱听,打仗死人只能怪他学艺不高!”
“学艺不高就该死吗?习武从军的人是不是生来就犯了死罪?”
“要我说,习武就是为了保国安民,就不能怕死!”
六郎延昭听了这句话忙插嘴道:“七弟说的对!习武练兵就是为了上阵,说这理由,说那理由,说来说去,其实就是怕死!”
这句话噎得四郎半天没说的,其他兄弟谁也不愿意担当个“怕死”的臭名,俱都点头赞同,主战派由此又占了上风。
见到这个情景,王怀心里特别高兴,他捋着胡须夸奖道:“你家五公子、六公子的人品才智小弟本已深深爱之,没料道这七公子的浑扑和英气更加使得小弟爱怜……贵府诸公子真是人中龙凤,世人难比呀!”
杨继业笑道:“贤弟呀!这话可不敢乱讲……”
佘夫人乐呵呵地接上话茬:“是啊,你也太抬举他们了……”
王怀又悄声问佘夫人:“不知您这几位公子可曾婚配与否?”
“说起他们几个人的婚事——这五儿延德两月前刚刚娶了灵丘总兵周锋的千金女玉娘为妻,七儿延嗣也早已聘定了杜威的女儿金娥小姐,至于六儿延昭吗……”佘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他四岁那年,曾与黄琼黄柯环老将军府上的凤仙小姐指腹为婚,谁料想黄老将军受欧阳方陷害,被先主发配至西番,至今十六年了,没有半点音讯……”
说起黄柯环,王怀是认识的。十几年前,黄柯环、王怀和杨继业他们也曾形同密友,志同道合,如今提起仍未免有些兔死狐悲。王怀沉默了片刻,还是试探着撺掇佘夫人:“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六公子年岁也不小了,应该抓紧再说一门儿亲事!”
佘夫人笑道:“王贤弟有这等好人家,那就劳你做个媒吧?”
王怀犹豫着:“有是有啊,可打从我的嘴里说出来,恐世人笑话。”
火塘关老将王贵半天没有说话,这会儿却忍不住发起火来:“我说王刺使呀!你和老令公夫妇都是为武之人,又是同朝多年的兄弟,哪里来的那么多穷讲究?该说就说,咱不搞那些酸的文的!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杨继业也笑道:“是啊,自家兄弟,有话就讲!”
王怀心里想想确实是这个理,他拿定了主意,一口气饮干了门前杯里的杏花村汾酒,然后乘着酒兴自荐道:“如六公子这般的文武全才,说给别人还真可惜了!二位兄嫂!小弟家里有一独生女儿名唤兰英,年方一十七岁,长相倒也俊俏。兄弟不自量力,想高攀二位兄嫂,与你家六公子结个姻缘,不知二位兄嫂肯不肯赏脸?”
佘夫人与杨继业对视了一眼,感到很突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众兄弟一片雅静,六郎延昭也腼腆地低下了头来。
王怀心里一阵忐忑不安,他望望杨继业,望望佘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想着自己是否有点太孟浪了,哪有女方求婚男方的?他又斟满一杯杏花村,自找台阶道:“二位兄嫂!方才所言,若有什么不妥之处,就算是
兄弟酒后失言了!我自罚一杯,权当谢罪……”
“慢!”佘夫人站起身,果断地端起酒杯:“这门亲事我答应!”
杨继业也端起酒杯:“王贤弟,感谢你对我杨家的信任,也感谢你对我六儿延昭的垂青!来,为了两家结亲,咱们共同干杯!”
王怀心满意足地端起酒杯:“大家一起干!”
众人站起,共同干了杯中的美酒,满堂尽现出洋洋的喜气。
杨继业与夫人和王贵悄声商议了几句,站起来道:“王刺使许亲,大概有求我出兵力保太原之意,当然也是他的一片报国热情,我深表谢意!能与王刺使结为亲家,也是我杨某的福份!这个兰英小姐,有个绰号叫‘大刀王怀女’,几年前我也见过,武功不错,正是我杨家之人!”
杨继业又道:“至于出兵与赵光义打仗,孩儿们!我和你母亲、你王贵老伯父在宴前就已经商定好了,方才不过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延景和延嗣说的对,救兵如救火,陛下遭难,太原被围,不能不管。当然,延辉和延德的话也极有道理,但那是我们自己家里的理!是小理!是私理!不是大理!更不是天理!”
众兄弟为父亲的话所深深震憾,尤其是四郎延辉,对这番小理、私理和大理、天理一时还难弄明白,他此后的一生还真的就被这些“理”困扰了,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算真正弄明白了这些道理。
王怀当然是明白这些理的,他为自己选择的亲家而深为自豪。
杨继业扫了众人一眼:“我决定:延平儿与你母亲和你王贵老伯父留下来守卫火塘关,其余众孩儿全部随我出兵到太原去救驾!”
佘夫人接了一句:“打退宋军之日,再与延昭完婚!”
众兄弟站起,齐声应道:“遵命!”
七郎蹦了一个高:“噢!为我杨七郎又添一个花嫂子干杯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