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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奉安看着那朵干花,沉默半晌,突然邪肆的挑了挑眉,轻笑一声,道:“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啊。亏你忍得,到现在才揭穿我。”语气依旧吊儿郎当,给人的感觉却比平常多了几分神秘莫测意味。
“你和安凤麓身上都带着一股特别的冷香,虽然很淡,但靠近了还是能闻到。起初我并没有将你们两个联系起来,在府城的时候,申屠对你起了疑心,我也没多想。只是觉得你身上的冷香很熟悉。毕竟,自从你和大哥他们一起入读孔学院之后,我和你已经三年没见过面了。”盯着陆奉安,赵芸目光灼灼,伸手指了指他手上的荷包,“可是,回京之后,我偶然找到了它。”
荷包里的这朵紫红色的干花,是墨白体内的那个生魂离开前,留下的初阳残枝。他曾经对赵芸说过,这朵花就是找到他线索。当时她不理解,但再次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后,豁然开朗。
之前,心里所有的怀疑和奇怪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何安凤麓明明是第一次去丰乐县,却对县城的地形十分熟悉;为何安凤麓不怕申屠白,明知不是他的对手,还经常出言挑衅;为何毫不相干的两人,身上却带着同样的冷香;为何一到京城,安凤麓就消失不见了,再也找不到……
在打开荷包的那一瞬间,她却全都明白了。因为,陆奉安和安凤麓就是同一个人,也是墨白体内那只讨厌的生魂!
“初次见你时,是在元宵花会上。一株莫兰卖五十两明显贵了,张青璇却被你哄得十分高兴。掏银子掏得十分痛快。我在一旁从头看到尾,只觉得好笑,想着你倒是机灵得很,嘴巴也讨喜。只是没想到你会是赵麟口中的小妹。更没想到,你深藏不露。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只玄猫幼崽附身,一睁眼却见到熟人,还以为被发现了,可是吓了我一跳。”陆奉安深深凝视赵芸一眼,微笑,道:“不过,你最后居然会成为申屠白的徒弟,也着实让我诧异。”
“这不都要感谢你吗?”赵芸撇了撇唇,冲他嘲讽一笑,“你为了打探情报,骗我在百花园里修炼,意图将他引出来,我才得以和他见面呢。后来你将这只初阳残株留给我,一走了之,他可不得找我算账?哼,栽赃嫁祸这一手,你玩儿得挺漂亮的哈?若不是我运气好,哪有今天?”
“呵呵,那个,我就算再怎么混账,也不会平白害你性命。申屠白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虽然阴晴不定、冷酷无情了点儿,但却不会轻易牵连无辜之人。只要你实话实说,就不会有危险。考虑到这些,我才将初阳残枝给你。当时也是为了扰乱他的视线,好有充足的时间脱身。他来得太快了,我只能出此下策。”陆奉安略带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随即十分温和的对赵芸笑道:“我知道一开始是对不住你,不过我后来是真心将你当妹妹喜欢的。”
话说得好听,但他对当初附身墨白的缘由却只字不提。这几年为何隐藏身份待在众人身边,也没有解释。不过,赵芸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别的事情,她也不想深究。
赵芸摇了摇头,直视陆奉安,微笑道:“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不说了。今天我找你,是想要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陆奉安也干脆,抬了抬下巴,一边示意赵芸说下去,一边将荷包阖上,扬手丢回给她,见她抬手轻松接住,还神情愉悦的勾了勾唇。
赵芸不怎么在意的将荷包装回袖袋,凝视他一会儿,这才压低声音,神色郑重道:“我希望你帮我将家人送出京。越快越好。”无论是她自己还是申屠白,目标都太显眼了。稍微有异动,宇文忌都会察觉到。陆奉安的来历她有些猜测,但从他以往的种种举动和刚才的试探来看,他对他们并没有敌意。
“目的地呢?”闻言,陆奉安面上并不如何吃惊,回头朝对面的房间看了看,微微眯眼道:“南边正在打仗,你肯定不会将他们送到那儿去。别的地儿,那位的耳目也不少。你能放心?”
“后面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只要帮忙将他们平安送出京城就行。”他对她的事,也真是了解得不少。赵芸眸光一闪,淡淡开口。她确定陆奉安是友非敌,但她也不会拿家人的性命去做赌注。还是各自做一些保留比较好。
陆奉安了然,也不再追问,答应下来,“我这就安排,保证万无一失。你大哥、二哥那边,你怕是还没与他们通过气吧?定好时间,通知我一声便是。”
“多谢。”听他松口,赵芸心里也松了口气,真心感谢道。
陆奉安双手拢在袖子里,微微摇了摇头,眯眼笑道:“不用。你肯相信我,给我这个表现的机会,已经足够了。”说完,转身出了亭子。
赵芸静静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幽深。她知道,从开口求他帮忙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确的做出了选择。陆奉安之所以答应得痛快,也不过是对她的选择感到满意罢了。
不过,那有又什么关系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注定会站在宇文一族的敌对面,和陆奉安合作不算吃亏。
*
安南,营地里,时隔七八天后,将士们都难得吃了顿干饭。
大多数士兵都没多想,一看到碗里堆成塔尖儿的食物,都欢喜坏了。这几天顿顿稀粥,他们实在有些熬不住了。而脑筋灵活、直觉敏锐的,在看到碗里足量的米饭的时候,却都已经闻到了弥漫在空气里的硝烟和死亡的味道。
待知道侯镇海下令伙房营将剩下的口粮尽数煮了之后,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安静的吃饭。一口一口,吃得很珍惜,很仔细。碗里没有剩下一粒米,干净得就像水洗过。
吃过午饭,上面又下令除了必要的巡防的将士,其余人等也不需要操练了,直接回营帐里歇息。这道命令一下来,榆木脑袋也能察觉到一二了。不过,所有人都默默的执行了命令。吃饱喝足,养精蓄锐后,再出去和敌人杀一场,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主帐里,侯镇海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正凝神看着被他挂起来的舆图。之前和属下商讨了两个多时辰,作战计划也已经确定了下来。但若有可能,他想要给手下的将士再预留一条后路。
哪怕只能多活下来一个人,他也会觉得欣慰。
营地里,一行人朝主帐走了过来,守帐的亲兵见状,握着腰间的刀柄,恭敬的微微垂头道:“见过几位大人。”
“我们找大将军有事,烦请回禀一声。”方天雄和身旁的人对视一眼,摆了摆手,沉声开口。
亲兵抱拳,道:“稍等。”说完,转身就要往身后的营帐走。
侯镇海虽是凡人,但武艺不凡,耳力也不弱,刚听到声音,他就起身往外走。不等亲兵进来,他就掀开了门帘出现在了门口,温和道:“几位大人请进吧。”
方天雄一行人见状,也不推辞,都抬脚进了营帐。亲兵搬来椅子,众人各自坐了,又奉上热茶才退下去。
营地里缺粮,但却不缺柴火。反正旁边就是山,组织一队人去山上随便也能抱一些回来。何况,南方与北方相比湿冷得多。没有火,士兵身上的棉袄永远都湿浸浸的,穿在身上死冷。被褥也潮得很,睡着根本不保暖。到时侯,人没饿死也得冷死。
大军里,很多将士都是北方人。除了跟着侯镇海的老兵,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到南方来,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不适应。如今又是这样的情况,对于士兵不务正业砍柴生火取暖这种事,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
命或许明天就没了,临死之前过得舒服一点也无可厚非。
“呼,大冷天能喝上一杯热茶,实在舒服。”捧着茶杯慢慢的抿了一口滚烫茶水,感觉一股热流在胃里蔓延开来,卓珏忍不住勾起了唇,轻声感叹一句。
侯镇海看他一眼,略带感激道:“连日奔波,幸苦各位大人了。若有机会,侯某日后一定备上岭南香茗,再请各位喝茶。”
“那感情好。”卓珏回望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惋惜,随即笑了笑,“岭南香茗每年出产就那么多,除了上贡就不剩什么了。若是大将军那里有,捎个信儿我一准儿去的。”
“我一直想要看一看将军府门前的题字,大将军愿意邀请,我也是求之不得。”方天雄抿了抿唇,沉声附和。
虽然不是灵师,但侯镇海的所作所为,值得人尊敬。没有接触之前,他们以为民间的传言或有夸大不实之处,但亲自在一处经历了一连串的战事后,他们对他的能力和为人都有了直观的了解。如今听他言语竟是带上了一丝晦暗,都忍不住出言宽慰。
不料,侯镇海闻言,却是露出了一个豁达的笑容,呵呵笑道:“到时候,侯某家里可真是蓬荜生辉了。”
“大将军何必妄自菲薄?三十年前,大将军统帅千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敌人逐出国土,何等气魄。现在的局势虽然对我们不利,但我们好歹还牢牢守住了安南。至于粮食的问题,有我、卓灵尊、方灵尊在,总不会一点也弄不回来。”逍遥灵尊微蹙了眉头,想到一进营地就听到消息,眼底露出了一些不太赞同的神色来。
侯镇海哪里不明白他在想什么,看众人一眼,苦笑道:“我自是相信各位大人的能力的。可对方既然围而不打,自然是有信心切断我们所有的补给,等我们自己走到穷途末路。逍遥大人,我知道灵师修炼到六级,就能设置神奇的阵法空间。但我也知道,这个空间的容量是非常有限的。几十万大军所需的粮食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一日的消耗堆起来怕是能抵得上一座小山。更何况天气越来越冷,将士们需要更厚的棉袄。武器、铠甲、军械等也折损了好多,需要更换。这林林总总的东西加起来,数量会更庞大。恕我直言,仅靠几位实在杯水车薪。”
更何况,时间一长,敌人自然会明白是怎么回事。到时候,逍遥灵尊等人会更难突破敌人的防线。派灵师劫杀也不是不可能。若几人出了差错,大军最后也只有覆灭一途。
其实侯镇海还有更深一层的担忧,只是他看了卓珏和方天雄一眼,没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