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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赵洛寒等人正当离店启程,却见门外闯进来一群人,正是昨日“龙虎帮”弟子。那为首的何长老一进门便指着冷飞雪怒道:“小女娃,好狠的心肠,你动了什么手脚,让个活生生的娃子七孔流血,暴毙身亡!”
“找错人了吧?”阿箩道,“各位英雄,你们也见到了,昨儿我这妹子只是亮出了兵器,丝毫也不曾碰到你们同门。”
赵洛寒踢起一把长凳当门坐了,随手扔出一筒筷子,但见那筷子根根插入地底,只留半根在外。众人看得傻了眼,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冷飞雪也道:“昨儿我们还没开打呢,不就鸣金收兵了么,他为何会死了?……这可不关我的事!”
那群人哪里肯听,一口一声“纳命来”,嚷着要打要杀。却又因忌惮赵洛寒,迟迟不敢动手。
这时,那驼背老人从楼上走下,他一边走一边叽叽咕咕道:“一大清早,就吵死个人,现在这些后生仔成天不学好,就知道打架闹事。”
“看,是那个老头!说不定他也有鬼!”一弟子道。
赵洛寒仔细打量那老头,见他虽步履蹒跚,下盘却是极其沉稳,没练个四五十年却难有如此造诣。又见他扶楼梯的右手奇特,大指和中指格外壮硕,骨节明显突出,倒像是常年练哪门奇功所致。
“先把他抓了再说。”何长老一挥手,便有一名弟子上前抓人。那老人倒也不反抗,顺势拉着那弟子的胳膊,跟他下了楼。说来也怪,那弟子走了几步,突地倒地不省人事。
“死老头子,你玩阴的?在老子眼皮子底下下毒!”何长老骂道,操了刀便要砍人。
阿箩上前仔细检验那具新添尸体,摇头道:“并非中毒,倒像是经脉闭塞而死。奇的是,也不似寻常点穴所致,周身大穴位一点瘀伤也无。若被点了死穴,定会有所反应,怎的这小兄弟浑然不觉,突然便倒地身亡了?”
“你……你会‘摸手’?”那何长老大惊失色,退后数步。
“摸手”是流传在洪州境内的至高手法,因其神秘阴狠,令人闻风丧胆。深谙“摸手”者,多以握手、拍衣或以拉扯对方摸拿穴位。被点中龙泉、窝风、风海、金钱、仙鹅、笑腰等死穴者,则无治而亡。更可怕的是,点后人浑然不知,至死也寻不出因由。但因此法乃秘术,早已失传多年,素来只在武林前辈口中听闻,却无人亲眼得见。
赵洛寒也听父亲提过,这“摸手”功夫与打穴、闭穴等点穴功法不同,打穴是用捶法点打,或用五指尖头、肘尖、肩头、指尾突峰及腕、足、膝等部位点打;而“摸手”则多以大指或中指进行。那老人大指和中指生的奇特,怕是长年累月练功所致。
“哈哈,老头子不懂什么‘摸手’,”那驼背老人笑道,“快快带上你的人统统滚罢!”
待“龙虎帮”一干弟子仓皇退下,他又对冷飞雪道:“女娃子,谢谢你的银子。我也不白拿人东西,喏,这个你拿去。”他从怀中掏出一张脏兮兮的羊皮递给冷飞雪,她接过一看,竟是一幅人体周身穴位图,上书:擒拿回生推拿还阳十二经络全图。密密麻麻画满人体周身穴位,何为生门,何为死穴,皆一一标明。图边又有一歌谣:
“人为小天气血筋,此为三宝定寸神,随人识得经络清,仙家下凡定寸神,本是开元李老君,十二寸神走血门,神农创出十二筋,生死擒拿掌中心,擒死提生在人行,七十二把生死筋,或生或死由人擒,生门拿到死门陵,三条半筋阴阳门,擒拿二十三把半,访尽天下英雄汉,四十八把阴阳筋,生门死部要分清。”
“老头子见你心肠好,便传些皮毛与你,”那驼背老人道,“只是你需记牢,‘摸手’功素来只传善心人,用以锄强扶弱,切不可恃强作恶。”
不等她开口,他又拉她至角落,轻声耳语道:“你乖乖依照这图,学会寻经认穴,掌握气血某时在某穴,某时又入何宫,然后按时辰拿穴。若学得得当,不出一年便可成拿穴高手,以后定不会受人欺负。纵使你天资不高,学了这经脉之理,也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只是你千万记着,莫将这独门功夫外传,尤其是你身边那个年轻人,看他城府极深,万不可被他偷了师。”
冷飞雪本对那武功不感兴趣,兼之那老人又有诋毁赵洛寒之嫌,登时心生不悦。正要推辞,却见老人已然夺门而出,身形哪有半点驼背,步伐亦丝毫不显老态,恍如谪仙踏雪,飘然而逝,离奇得紧。
她将那羊皮收好,阿箩已先往马厩牵马,赵洛寒好整以暇仍坐在长凳上。她忙上前道:“轩主,我也不想学那功夫的,只是老爷爷一番好意……”
赵洛寒淡淡道:“你学就是,别人教的自是好的。”他这话让冷飞雪无比汗颜,想她昔日曾向温若讨师,学了“换影术”,如今又学的不知哪门哪路的“摸手功”,却将赵洛寒正经教的剑法忘在脑后。
“哪里哪里,轩主教我的剑法才是天下第一。”她忙不迭溜须拍马,殷勤作势要搀他起身,却被他一手格开。
“哟,素闻赵轩主刀法独步武林,不想剑法也是天下第一?”苏天璇施施然下了楼来,身后跟着陈天玑和吕玉衡二人。
赵洛寒见他三人一身黑衣行头,背负行囊,知其也将赶路。
“何时切磋切磋?”苏天璇走近他,低声笑道。尔后,擦肩而过。
冷飞雪见她待轩主似非同以往,古古怪怪,却也说不上名堂。又见赵洛寒依然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话说赵洛寒一行离了洪州,继续往姑苏去。一路上,到处都在议论“人皮画匠”重出江湖,各地说书先生将其说得天花乱坠,玄之又玄。传言多大同小异,说那“人皮画匠”以毛发为笔,以人血为墨,以人皮为纸,以人骨为砚;不描风花雪月,不摹英雄豪杰,唯以天下神兵入画。世人云,“人皮画匠”阴狠毒辣,且工于易容之术。有人说她是年方二八的少女,也有人称其乃两鬓斑白的老翁,还有人称他虬髯粗汉,有时又如秀面书生……冷飞雪白日听得一身冷汗,夜里投宿每每从梦中惊醒。
这日,三人入了江南地界一处名“桐花”的小镇。小镇依山傍水,倒是个幽静别致之所。赵洛寒似钟意此地,独自到溪边溜达了半个时辰。待回至客栈时,已是二更时分,却见冷飞雪一人于门口左顾右盼。
他道:“小冷,你在做什么?”
“等轩主啊。”见他回来了,她欢喜得紧,忙拉了他的手臂进屋。
“阿箩呢?你不找她玩儿?”他笑道。
“阿箩姐姐睡下啦,”她拉着他一路走至客房,便迫不及待道,“轩主你快教教我,倘若我想让人昏睡,应当拿哪个穴位?”
他笑道:“这就练起‘摸手功’了。人周身之穴共百零八穴,名为三十六天刚,七十二地煞,名为三*穴,七十二*,合为一十八关。若说这昏睡穴,百会、耳门、晴明都可。”
她用笔一一记下,又问:“那可有‘笑穴’?”
“‘笑穴’,又名‘志室穴’,位于腰部,第二腰椎棘突下方,左右旁开三寸。”他环顾四下,见门窗皆闭,不由皱眉道,“虽说现已入冬,也不好将窗户都阖上,留点缝隙通风也好。”
“我这不是防范‘人皮画匠’嘛,若不关好门窗,他便不费吹灰之力就进来行凶。”她道。
“若真是高手,钉死了门窗,他也能进来,”赵洛寒道,“况且你又有什么神兵利器劳他大驾?”
“我是没有,可轩主你是出名的铸剑大师,保不准他觊觎你这活神器,抢了你去铸剑,那可不糟了。我得练好‘摸手功’,待他一来,便神不知鬼不觉点了他‘昏睡穴’……”她一边说一边比划,假装不经意朝赵洛寒靠近,悄悄往他腰间穴位一摸——
忽见赵洛寒“哈哈哈”大笑起来,她拍手叫好:“这就得手了?‘摸手’果然灵!”
“咦,可该怎么解穴好?轩主你快别笑了,快快教我解穴。”她翻开那羊皮卷,找了半天也不得法。
“呆子,”那赵洛寒止住笑,“倒真好骗。”
“呃……你的笑穴没被点到?”她愕然。
“你那手法虽奇,速度却慢,还想拿住人穴位?”他道,“自此多加练习罢,功夫再好,也非一蹴而就的。”
她心下失落,又只得点头称是。
“对了,龙泉穴、窝风穴、风海穴、金钱穴、仙鹅穴、笑腰穴,皆是死穴。日后练的时候要小心,别胡乱点错了。”赵洛寒说这话时,已至窗边,他开条缝隙,凉风继而入室。
“再有两日脚程便可抵姑苏,回到江南分舵,你好好跟着白轩主和龙长老,平时勤快些练功,若有不明之处,多请教龙长老便是。你这次为救老白,差点丧命,他定会加倍待你……平日里闷了就找你阿箩姐姐玩,独自一人切莫乱跑。也别老想着跟温若去瓦舍酒肆,你是姑娘家,终归得像你沈姐姐那样找个人嫁了。还有,离那姓谢的一家远点儿。”他忽地说出这番话来,听得冷飞雪一头雾水。
“轩主,你这话听着倒像要舍我而去?”她道,“我才不要跟着别人,我的命是轩主救回来的,要跟也是跟着轩主你。”
“这话好没趣,阿箩不曾救你?”他笑道。
“阿箩姐姐也是救了我的,可、可……可你和她不同。”她一着急,磕巴起来。
“哪里就不同了?”他眯起眼,若有所思道。
她一愣,满肚子话,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想破了脑袋才道:“你教我剑法,给我削木剑,送我‘月澜皂绢甲’,待我极好极好,这都是别人不能比的。”
“嗯,原是拿人手短。”他转过身去,不与她对视。
“轩主快别打哑谜了,你怎么怪怪的?”她至他跟前,想看他脸上表情——
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老样子。
她叹了口气,心中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来。回神后,哪还有赵洛寒的身影,只留一扇大开的门,夜风灌将进来,她不由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