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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苏青诺下意识叫了出来,抱紧身旁的白薇。
“喵呜~”
那声尖叫让小乖也吓得不轻,在屋子里四处乱窜,从地上跳到绣墩上,再蹦到多宝阁上。
“白术将它捉住!”
外间秦嬷嬷正皱着眉听小丫鬟说红袖与添香的事,闻声慌忙推门进来,罪魁祸首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白术白芍白芷正在奋力捕捉,虽是艰难了一些,到底被捉住白术捉住往外间去了。心中大石刚放下,又提了起来。
“小姐呢?”
白薇方回过神来,呆呆地指了指床榻的方向。
顺着白薇指的方向望过去,苏青诺已是拿了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人影,就只一个大团子。
还瓮声瓮气问道:“那猫捉住了吗?”
秦嬷嬷撩开纱帐,“小姐放心,白术已是将那猫儿捉去外间了。”一面说着,一面去拉被子,却是拉不动,“小姐快放开被子,可别给捂坏了。”
说了好几遍,苏青诺才将被子稍稍松开一个缝,露出一个小脑袋,秦嬷嬷觉得自己这头发都要愁白了,她家小姐说起来是胆子大,便是平时小姑娘害怕的蛇虫鼠蚁的也不怕,却独独怕猫。只是养猫在溯京是一种风尚,特别是从番邦进贡来的猫,这以后可怎么办呢,不比在俞州独门独户什么都可以依着小姐的性子。
“小姐去隔壁歇着吧,先将这屋子打扫一番才是。”瞧瞧这都成什么样了,为了捉一只猫儿,倒是摆出了好大的阵仗。
苏言恒来时,苏青诺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头发乱糟糟的。
苏言恒为她捋顺刘海,看着歪歪斜斜的发髻,笑道:“这一头乱发,倒如四岁那年央着你二哥取下的鸟窝。”
“不是我让二哥去取鸟窝的。”苏青诺辩驳,还有些后怕,她只是多看了那鸟窝一眼,二哥就爬树去掏鸟窝,却是技术不佳从树上摔了下来,磕到尖尖的石头上,额头鲜血直流,伤口太深,如今那左边额头上还留有一道浅浅的疤。
苏言恒揉了揉她的乱发,并不多言。
他知晓前因后果,不意外苏言晟的举动,苏言晟只觉这小呆瓜好不容易多看了一眼鸟窝,该是极为喜欢的,作为哥哥,理应满足妹妹的愿望。让苏言恒意外的是,苏青诺紧紧拉着苏言晟手大声喊人,直到人来才晕了过去,只道她被吓着了,那时还未发现她这晕血的症状。
苏青诺随着苏言恒来到隔壁屋子,苏言恒示意苏青诺坐到梳妆凳上,给她解下绑着头发的彩色头绳,拿起梳子理顺头发,顷刻间就扎好了两个小揪揪。
苏青诺从铜镜里看见自家大哥一脸从容,再看到自己头上的两个小揪揪,莫名想要打破他那份淡然,小小年纪装什么老成。
“大哥,我六岁了。”
“嗯?”
“应该梳双丫髻。”
苏言恒有一瞬间的呆愣,他只会这样扎头发,便是用头绳将发简单束起来。仔细想想,阿诺早已不是这般扎头发了,仿佛是两个小髻,上面还点缀得花花绿绿的。
“让秦嬷嬷来……”
“大哥扎的也很好看!这样比双丫髻轻便,嗯……如果把头发扎下来一点点的话,就更好了。”
看见万能的大哥有些茫然的样子居然不忍心了,可是她大哥扎的分明是朝天辫啊!头发朝上四散开来,一左一右可对称了,下面还有大半截披散着,瞧着很有些……显年轻。
苏言恒依言将头发散开,熟能生巧,这次扎得更好了,末了还用彩色丝带打了个漂亮的结。苏青诺左看右看,长得好才是硬道理,各种发型都能驾驭,却只听苏言恒冷不丁问道:
“阿诺为何怕猫?”
“不知道。”
小孩子哪里知道为什么。
见她眼睛骨碌碌转着,便知她不老实,“说实话。”
苏青诺拽着苏言恒,站上梳妆凳,失望地发现依然得仰望对方,但是人矮架势不能输,一昂头义正言辞道:
“我就是怕猫嘛!就像我爱吃辣的大哥你一吃辣的就流泪,就像我爱看小人书你不爱看,还比如我爱穿粉色裙子你喜着天青色直缀。有喜欢的有讨厌的不是很正常吗?”
苏言恒稳稳扶着她,无奈道:“这都是什么歪理。”
“大哥你就是想得太多,大人的世界真是复杂。”装模作样地摇摇头,方记起又被身高误导了,“哎这还不是大人呢,倒是比秦嬷嬷还啰嗦。”
“阿诺聪颖,若非太过惫懒,恐怕得有个小神童的名号。”
苏青诺皱眉,要那名号做什么,古有伤仲永,她可不想后人再做一篇伤青诺。
“只是没这名头也好,小时了了大未必佳。阿诺便好好在家念书习字,学看账本,管理家务,待得及笄,择一良人嫁之。”
“不要!”
念书习字,诗词歌赋另说,学习三从四德,研读女则,列女传,最好博得一个美名,不过是提高身价,到时能找个好夫家,最好身份够高能为娘家寻得一两分助力,抑或成为两家连接的纽带,美其名曰结两姓之好,世族女子,莫不如此。
想想,多没意思啊,难不成她也必须走这样的路子?晋国公府财大气粗,不至于把她卖了吧,晋国公的侄女,也不是很值钱的。
正发愁,看见苏言恒面上若有似无的笑,才反应过来。
跳下凳子,走了好几步,再回头看苏言恒,没那么累脖子了,方背着手道:“咱们家的关系……本小姐也算半个江湖中人,何况本小姐还是静音住持的弟子,怎会与世俗同流合污,既是得了师父青眼,自该潜心研习,达则兼济天下,本小姐任重而道远啊!”
“阿诺既然知晓,便不能再得过且过。静音住持比你想象的还要高深莫测,翎息阁亦是查无可查,实则我与父亲并不放心你去清心庵,再有,深受眷顾之人总是会格外引人注目,江湖上觊觎静音住持独门技艺的比比皆是。”
苏青诺点点头,极为赞同,会引起红眼病嘛,太普遍了。大姐姐已经与她说过溯京城几位名声颇盛的贵女,一般来讲,优秀又小心眼的人都不能接受不如自己的人却比自己拥有得更多更好,若是条件允许,她们会抢过来的,还有一种便是——
得不到就毁掉。
如今还得加上江湖上的人,原来这看着金光闪闪的身份是个烫手山芋。
见妹妹若有所思,估摸着她已经想清楚了,遂继续道:“阿诺不必藏拙,亦不必故意谦让,整个溯京城,阿诺也不怕得罪人。”
自家妹妹乖巧懂事,有些鹌鹑性子,活泼起来,与苏言晟打闹着才像是个小孩子,也难怪苏言晟笑话她,在家像条龙在外是只虫。
按照她这性子,得罪人不容易,便是真的得罪人,该也是占理的一方。
性子软并非本性如此,更像是刻意压制着,能让她较真的事不多,一旦固执起来也是招架不住。他更愿意相信,苏青诺再也压抑不住时,会爆发,甚至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这般等着她爆发,也不知何年何月。
顶着苏言恒透析所有的目光,苏青诺躲到美人榻上,“我知道了。”
“若阿诺乃寻常闺阁女子,惧猫晕血,亦是常事,然小阿诺有鸿鹄之志,是要做大事的,克服惧怕之心势在必行,便如阿诺所言,任重而道远。”
见苏言恒又跟过来了,苏青诺躺榻上翻个身,原是另辟蹊径,怎的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让她克服这心理障碍,哪里只是路漫漫其修远兮,简直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她是极其怕猫的,每一只猫都让她想到前世被大姨丢在路边后,那只抓伤她又倒在路中央的猫。
脏兮兮的黑猫,身上毛发凝成一团,最可怜是尾巴上的毛,已是所剩无几。
黑猫与她在马路边相对无言,有好几位好心人上前问她是否迷路,她摇头,她只是没人要了。后来她的手上多了一个热乎乎香喷喷的包子。
她猜,一定是猪肉馅。
黑猫瞪大了眼睛来抢包子,她是愿意分给它的,为它陪了她那么久。只是还没反应过来,手背一痛,下意识一甩,包子就被甩了出去,一滚滚到马路正中央。
那只黑猫被飞驰而过的车撞了,没有人为了它驻足,包括她,她见证了全程,她觉得琥珀色眸子一直盯着自己的方向,她却无能为力,很久很久之后想起那双眼睛,还觉得怕。
她也知道小猫琉璃般的眼睛圆滚滚的实属可爱,她也想要亲手摸摸小猫,感受柔软的触感,她也想养一只懒猫,听它每日娇娇地叫唤。但是,她就是怕啊,爱猫的人只觉得它们眸子可爱,但是她看着猫的眼睛只有无端的恐惧,有的时候,不是不喜欢,只是不能喜欢。
◆◆◆
本是想将小乖送回五房,苏言恒道五房此时有些乱,将小猫抱走了。
看见小猫慵懒地躺在苏言恒怀中,她颇有些嫌弃地目送大哥远去。
白芍回禀打听来的消息,苏青诺方知,昨夜梦酣之时,发生了这样的事。
红湘,红袖,添香。
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一个个都出了事,红湘如今还关在柴房,添香没了,依五婶的性子,红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而红袖翻不出风浪,关键点,不是娘亲与五婶的态度,而是肚子里是谁的孩子,这决定了老夫人是否要做红袖的靠山。
老夫人与她们三房,这是有多大的仇怨,听说娘亲已经在福寿堂许久了,她想去,经大哥委婉提醒才想到老夫人见了她许是怒火更甚。
白薇见苏青诺出了神,道:“小姐不必担忧,添香姐姐许是起夜时不小心落了进去。”
众人看着白薇,将我们当小孩子哄呢?
“好了好了,咱们什么都不知道,便是秦嬷嬷问你们,也只说听外院的丫鬟议论纷纷,咱们不知实情。”
“是。”
苏青诺起身往小书房走去,卉姨好不容易扛下山的竹简还未看完,来年就要进行所谓的考试了,她可得抓紧。
“小姐,过会儿该用膳了,可是去正院?”
“今日在咱们院子用。”
回想今日与大哥的谈话,恨不得立马将书房里的医书看完。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阿诺可走两条路,一则躲,一则强。”
大哥所言一针见血,如醐醍灌顶。她如今的处境,怀揣金子的小娃娃,自己处处是弱点,没了家人护着,任是谁都能来欺负一把。
她要学得一技之长,站在顶端,方不负走这一遭,其余的事,船到桥头自然直罢。
◆◆◆
东宫。
听了禀报,太子若有所思,“这般怕猫……”
“哼!太子殿下,小的可没说谎啊,那小丫头真就是不怕蛇反倒是怕猫。”孙七在俞州就说过,却是没人相信,俞州苏府固若金汤,青溪苑更甚,想要扔一只猫进去却是不能了。
“说到这个,苏家七小姐不仅怕猫,还不能见血。”
“静音住持这回是看走了眼,身为医者哪有不见血的,便是奇门八卦之术见血也是常事。”
“小五。”
“回太子,苏家并未养过猫,晕血之事是有病例的。”
太子眉头稍皱。
“若是日日与猫相近,时时见血,说不定会治愈?”
习惯习惯,习以为常也就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