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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伊始。
满城斜红叠翠,仿佛花神献瑞,春光明艳,粲粲精华,皆是织女所织锦绣,经过漫长冬季严寒的折磨,人们贪婪地享受着春光,每到日暮降临,人们都惋惜地不愿放他离去。
经过一个冬季的蛰伏,长安城内血气方刚的贵族青年们都有些蠢蠢欲动。年轻人的热血激情感染了病体恹恹的皇帝,他羡慕地望比武场上勇武的将士骑马奔腾而过的英姿。忽然间,他心血来潮决定重拾已经被他丢下十几年的弓箭,他决定带着这些长安城里的贵族少年、年轻将士到北山的围场举行一场春猎。
太子李锦文辞秀美,喜欢舞文弄墨,最不喜舞刀弄剑,大砍大杀,带着他未免扫兴。李锦识趣,自称身体抱恙。婉拒了这个在他看来十分无趣的活动。李昙孱弱,根本不可能骑马奔袭。看着身边的两个儿子,一个阴柔,一个羸弱,便越发使他想念起那个自小便过继给金陵王的儿子李坦,他十七岁时迎战海寇,英勇无惧,智勇双全,颇有他当年征战的风范。除此之外他身边还有一个让他既欣赏又担忧的出色青年——李璨。
和顾朝珉一样李璨也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傲慢轻狂、我行我素。但经过岁月沉积下来的洞察力,能够令李承勋轻易看穿李璨与顾朝珉本质的不同:他的傲慢无礼不过是一层伪装和保护,刻意在他面前表现出与朝臣政局格格不入的样子,实则胸有定见,洞察乾坤,却故作漠然不语,不屑不齿。
李承勋很想撬开这个与他当年在众兄弟中韬光养晦异曲同工的小侄子的真正心思。他做了一个更为大胆的决定,这次春猎他令施佳珩等四个他最为信任的禁军首领留在宫中,而只带了一部分并不算精锐的兵将同时他特意点名让李璨同行,作为李氏皇族好好的跟其他宗族的子弟比试一番。
李璨从中听出了皇帝的弦外之音,施佳珩的悄悄暗示更坐实了他的想法。
自从他侠义出手帮了楚云汐一把后,施佳珩对他改观不少,又通过林月沅的牵线,两人对彼此了解加深,逐渐交心,也算是交情不错的好友。李璨对他还是颇为信任的,因而便决定忘却自己的守将使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只带三个士兵随行,以一颗游山玩水的闲心,高高兴兴地陪皇帝玩一场。
林月沅听说马上皇帝要去北山围猎,心痒难耐,也想跟着去。李璨自然赞同,正好他可以借口保护林月沅与皇帝保持距离。林淑妃是极力反对的,她认为女孩子应当恭德淑茂,怎能骑马围猎,像个野性难驯的胡女一般。但令她惊讶的是,李承勋却非常同意。
李承勋逝去的皇后便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女将,看腻了宫中那些病怏怏、娇弱弱、忸怩怩的娇花们,他还是更为怀念那个驱马弯弓与敌周旋,英姿飒爽护持弱小,爽朗刚烈不屈不挠的女将军。林月沅豪侠任性、敢作敢当的性格与当年的齐皇后有几分相似,因而他便表现出了对她某些特殊的喜爱,也能够容忍她的某些不适宜的言语和行为,这反倒令一直担忧她爽朗脾气在宫中难以生存的林淑妃放下心来。
做惯了林月沅跟屁虫的李悯在看到林月沅如此兴奋地跟她描述围猎的好玩之处时,居然破天荒地提出也要同去。李璨依旧没有异议,他巴不得越多人去越好。皇帝大约是心情不错,竟然也同意了。
然后两个人便开始叽叽呱呱地在宫中谈论起对围猎的美好憧憬。李悯从未出过宫,也没有参加如此盛大的活动,激动万分,相比之下林月沅反倒平静多了。李璨实在受不了这两个女孩子的聒噪,在外间喝了杯茶便准备起身离开昙香宫,可惜他动作迟了一点,还没迈开脚就被眼尖的林月沅叫住,两人迅速的围上来,扯袖子的扯袖子,抱胳膊的抱胳膊,就围猎的各种问题,没完没了地问开了,把李璨问地头昏脑涨,差一点少爷脾气上来甩袖子走了。
正当他快要忍无可忍的时候,忽而身后有人幽幽地说道:“听你们说来,这围猎竟相当有趣,不知我可不可以同去?”
三人这才回头,才发现李昙目光幽深地望着他们,不知坐在他们身后多久了。
林月沅和李璨同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最近每当他们走的近了些,李昙便会用那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他们,让他们各种不舒服,仿佛在研究阴谋时被撞破,赶紧恢复冷漠的表情,表他们之间没有关系。
李璨瞟了一眼他半截空荡荡的衣服下摆,用尽量不伤害他自尊的平静口气说道:“你莫要听她们两个小丫头乱说。她们哪里知道围猎的血腥,飞禽猛兽,血流满地,你是尊佛之人实在不宜参加。”
林月沅刚想拧着脖子反驳,被他轻轻推了一把,她生气地翻了他一个白眼,随即又换上一副笑脸劝道:“是啊表哥,你慈悲为怀,最是善心,何必去看那劳什子,还是在家种种花,逗逗鸟,念念经,多说几句阿弥陀佛,为那些动物超度一下吧。”
李昙脸色铁青,怒道:“你们是嫌弃我残废,都不愿带我就是了。”
林月沅有些头疼,李昙以前是个心静如水之人,每日吃斋读经,对人宽和,从不对人加以颜色,最是菩萨心肠。近来不知撞了什么邪,经常一个人自怨自艾,躲在一边生闷气,发脾气,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弄得大家心情沉重,一时间欢乐的气氛风流云散。
她有些恼怒,动静很大地背对着他坐下,倒水时杯子砸地劈啪作响。李悯也不敢言语,低着头悄悄地躲到林月沅身边,安静地坐下。
李璨知道他心里难受,虽然他平时装作并不在意,也常读佛经,洗涤心灵,压抑自己的欲望,让自己保持平和宽容的心态。但他毕竟身患恶疾,即便他修佛修的再无欲无求,也难免自怜自伤,偶尔发泄出来,亦是好事,理应迁就才是。便温言道:“我知你常年在宫中着实憋闷,你若真心想去,也未尝不可,又无须你亲自下场猎物,跟圣上一起坐在台上观赏便是了,倒也没什么不方便。”
他如此一说,李昙的脸色微微缓和。撷星听了忙放下手中活计,从帷幕后面钻出,凑到几人身前,高兴笑道:“既然殿下也去,那把我也带去吧,北山路远,没有几日是回不来的。殿下跟前总要有人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