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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瞧过户部那税赋册子?”苏岚点了点头,面色未改,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中州比高州还穷。”玄汐缓缓道。
“西北将军府,虽在高州,实则辖制整个西北。”苏岚从一侧的多宝格架子上取了个同样的翡翠杯出来,一边说着话,一边给玄汐倒酒,“西北幅员辽阔,可只有两州,中州和高州。高州辖四府三关十二城,除了治所百里内的高陵、高昌二城不驻军,其余各地皆驻扎大军,这些军队的军费,由各城供给四成,其余六成,是高州州府统一补的。而这六成里,朝廷军费供给六成,剩下四成就得高州自己想办法了。”
“北军上下,三十余万张嘴,邵徽之前的刺史,没有一个能在拿了朝廷的银子之后,就不再伸手的。”苏岚继续道,“邵徽治高州,终是不再伸手要钱,可就只能这样,至于给朝廷纳的贡,多是向商人征的税赋而已。”
“西北将军府,自然也不能问高州要钱。”苏岚笑了笑,“所以,中州刺史刘曦,才是你和我的金主。”
“那邵徽之前的刺史?”
“自然是拿中州的钱粮。”苏岚将发上玉簪取下,长发倾斜而下,那一瞬她容色盛极似妖,便是玄汐亦是恍惚,再回过神来,她已疏通长发,又用玉簪稳稳束在头顶,“你以为江源为何倒得那样轻松?他最嚣张的时候,中州这边秋天刚收了粮,他的大军立刻就开到,中州四仓装好之后,剩下的余粮,全部带回北军驻地,养着西北将军府、高州将军府。”
“中州是块宝地,辖三府十四州,地广而丰饶。然中州这位置,却不适合商业之发展,故而,农粮是中州唯一可以称道的东西。”见玄汐愣了一下,苏岚微微一笑继续道,“可是,高州驻军三十万张嘴,边境秋收时遇上扎鲁赫,颗粒无收也是有的。中州相当于要做高州的粮库。”
“看来中州这几代刺史,运道确实不错,这三四十年间,都没有天灾,方才能顺遂地度过任上。”玄汐回过神来,缓缓道,“只是,如此也政绩不显。”
“所以,刘曦之前的三人刺史,同江源打交道,俱是苦不堪言。”苏岚笑了笑,“这其实也怪不得江源。他亦是没有法子。只是,逼中州刺史可以,却偏偏选了最笨的一种。”
“我瞧你对江源,也是有些情分的。”玄汐见她起身,转到多宝阁那,“万户侯换了个江源死刑改流放博州,你也舍得的很。”
苏岚取了个同样式的翠杯出来,放在玄汐面前,微微一笑,道:“万户侯而已,如何不舍得?如今天下未定,武将自然有的是仗打,爵位,何时拿不到。”
“江源于我,有师长之谊。”苏岚执起自己的酒壶,给玄汐斟了杯酒,换下他手中已空了的酒壶,“弄他下来,我毫无歉疚,只是,他也算是个英雄,坐镇北疆二十年,这样收场,有些惨淡。”
“所以,我想留他生路。”苏岚叹了口气,站在窗前,“不过,他活着,未必真比死了强。南海与西北向来看对方不顺眼,他落到博州,我可是插不进去手的。”
“玄郎。”苏岚语气轻缓,“我有两句话送你,,第一,这西北的风向来最冷冽。”
“第二句话就是,我一年二十万两白银,可不是扔下去听响的。”
“我喝惯了梨花白,如今倒想尝尝离人醉和绿豆烧的味道。”玄汐缓缓转动手中玉杯,却也不去瞧苏岚,“千金佳酿,是味道不错。可烈酒入喉,亦有其滋味。”
“那就祝玄郎,一帆风顺。”苏岚笑吟吟地举起酒杯,与他空中一碰,“毕竟,我与玄郎如今是,同进退的。”
“我倒要先谢过隐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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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徽本是随军一道回来,却在大军驻扎中州之时,便未作停留,径直回到高州,待得苏岚传信,明日驻扎高陵时,邵徽已是回到高州府衙。
邵徽才回城,朔方那几个剩下的郡府官吏便将他围住,他倒是只撂下一句:“各位要应对的人,明日便到,尔等死生全赖苏侯,我是无用的。”语罢,也不瞧这几人神色,便匆匆前往高州太仓打点一应行装。
夜里邵徽府衙里,才散了人,榷场动议已是落定,白城修缮自然也就得提上日程来,朔方虽是扎鲁赫扰边,但高州上下早就对此习以为常,虽是反常,却也不惧。榷场议定,这边武官却又来了官衙,高州军政向来分离,这等求见,倒是叫邵徽也颇为意外。只匆匆喝了口水,便也就出来与他们见面。
见了这群武官,才发现,少了一人,便就问道:“王将军何在?”
“将军五日前便带着弟兄到了朔方,可除了那日有邸报传了回来,如今却是半点消息也没有。”一个魁梧的汉子叹了口气道。
“刘副将的意思是,如今朔方情形,你等也不清楚?”邵徽此时也弄清楚了他们来意,不由得揉了揉眼眶,心里忍不住道了句蠢货,“那王将军走时可说了什么没有?”
“将军只叫我等一切如常,等苏将军来。”那名唤刘方的副将倒是一脸的诚恳,惹得邵徽哭笑不得,只得叹了口气。
“那还找我作甚?明日苏大人就回来了,你自去说便是了。”
“小人若是敢这般回苏将军,便也不来找刺史大人了。”刘方一脸的纠结本就黝黑的脸孔显得更黑。
“你便没有派斥候沿途传信?朔方到高州,三日消息必能传到。”邵徽叹了口气,继续问道。
“奇怪的正是这个,斥候派了三拨,都没有回信。”
邵徽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还是镇定的很:“这倒是奇怪,这样,你一个时辰便派一拨斥候,我这便先送信给苏大人,讲明此事,你看可好?”
“那就多谢刺史大人了。”
“不碍事的。”邵徽站起身来,送这一干武官出去,回返官衙内院的路上,却是不住地叹气
“郦钊。”他话音刚落,身后便闪出个黑衣的男子来,“我提前替你主子做个决定无妨吧?”
“府中暗线已经开始动作了。”郦钊面无表情的回道,“明日便知如何。”
邵徽又叹了口气,道:“既然你自己已经动手了。所以,你主子把你放在我身边,是为什么?”
“主子说,邵徽大人手无缚鸡之力,恐他为贼人所扰,索性便叫你护几日。”郦钊依旧面无表情,“所以,我的职责就是保护您。”
“你家护卫都如同你这般,性格,别致?”邵徽一脸无奈地瞧他,放弃了和他讨论此事的想法。
“先君所教,郦者,唯公子之言所从。”郦钊摇了摇头,“十年来,只有我一人记得先君的话。”
“我这边不用你了,你且去打点你家公子明日下榻的府邸吧。”
“无妨,自有人将先前司徒岩若用过的东西都替换一新,我就保护您就成了。”
邵徽抬头望月,只觉着,自个这一日,真是劳累非常。